这几日,在苏琼的推动下,凉苏人更积极了,欢天喜地的,胜似过年。
苏琼这边则在静养,喝白粥得有点想吐。
这静养期间,也陆续地有人来看望。
除了那两个不省心的长辈,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一个是伤上加伤。
伤上加伤的是知道自家侄女的脾气,自然没赶着送死,而且自己还坐着轮椅呢,要真被自家侄女知道,不得把他训斥得三天三夜,他耳朵可不经磨!
而那血肉模糊的听了伤上加伤的劝,就没去,推着那位的轮椅到处跑。
不过在看望的人里,值得一提的是……
顾瑜是鼻青脸肿的。
具体原因,好像也是沈然上次突如其来的发疯,是顾瑜教唆的。
苏琼当时听了,自然是笑了,不过心里到底还是暖暖的。
毕竟,她也万万没想到一向有自己主意的沈然,会这么容易听信他人的歪理。
不过……说到底,他也算是太过关心自己的安危了。
但这并不妨碍,苏琼拿这等蠢事来作把柄,稍微威胁对方,尽情取笑对方。
不过,这时间是眨眼功夫就没的了,苏琼伤势大好,就把一些收尾工作做了。
而这一大早,城中妇孺各自协助,集各家之余粮,聚众人之余力,纷纷躁了起来。
就连家中的男人不管是好是坏的,但凡是个劳动力,就被呼来喝去。
只能说,家有悍女,不得不服。
不过大家也是任劳任怨,面上时常带笑的。
当天晚上,各处张灯结彩的,逢人就闲谈几句。
这小巷人家,就凭着微暖的灯光,见着某家的老者拉着自家的“不孝子”硬生生地憋哭了许久。
也见着了某家的“悍妇”就抱着“不孝子”的子女含着泪就在愤愤指着自家汉子,破口大骂,说着,幸亏你个愣头青活下来了之类的话。
也有从战场下来的小贩在街上重拾自己的老本行,不断吆喝着,纷纷拿出自家的看家本领,笑着招呼各种大小伤残的百姓。
而些许孩童在街上碰碰撞撞,一边笑着道歉,一边跟自己的小伙伴开着不同的玩笑话,直到有人玩着皮影,戏着杂耍,才肯停了步。
而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啊,就携着自家的美人谋臣,笑着跟四周的人打趣,走在凉苏的大街上,成为一道不可忽视的风景线。
这凉苏的百姓一见是他们,就纷纷叫唤这苏琼几人。
胆小的,直接塞了吃食,就落荒而逃。
这胆大的,直接扔了香囊和绣帕,在楼上直接指名道姓地示爱,甚至直接往人家故意身上贴,贴完还不忘跟自己的小姐妹分享抱抱,沾沾光。
良久之后,众人这好不容易出来狼窝,回了神,就见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苏琼笑得开怀。
怎么说?
谪仙身上沾了胭脂水粉这等红尘香,君子衣冠也有了魏晋风度的洒脱不羁。
这俊俏小公子脸上多了被轻薄的红印,正一副受气媳妇的模样,捂着自己的脸。
而俊朗的兄长正一脸茫然地看着怀中唤着爹的小童。
至于那狼崽子还跟孩童们抢着朗月,哭闹不得。
众人见此,见他这般开怀模样,颇为无奈地收拾,该换外衫的换外衫,该整衣冠的整衣冠,该擦脸的擦脸,该还娃的还娃,该抢狼的还在抢。
这待苏琼笑累了,沈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嘶——”
苏琼小声痛呼,露出有些痛苦的样子,这下,倒是让他们一惊,纷纷上前。
以为是他肩上的伤不小心再次裂开。
沈然更是打算赔礼道歉了,结果这家伙……
笑了?
没错,这家伙……装的。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站起身来,向他们拱手一番,嘴角淌出轻狂笑意。
不过那抹笑意甚是……欠揍。
而沈然本就是一副含笑的月牙眼,笑起来就算是无情天仙都要柔情三分,但有时候笑起来,就是比地府忘川冷上七分,再添个三分折磨。
苏琼见他这模样,当即溜了。
而沈然就静静地看着这眼前的空无一人,怒气顿时泄了,只是转头看向他们,顺势问道“你们……算了。”
众人了然。
这百姓热情自然是好,不过……也太热情了。
但这也是好事。
身后依旧传来喧闹声,那是新生的喜悦,是战后的安宁。
忽的,他们默默想起前些日子,那些凉苏的百姓终于脱了银甲,放下了残兵,特意洗去了风尘,奔向最在意的人世。
朝耕一亩暮戴甲,血染粗麻未沾袍,此生可笑也可泣,不悔当年沸血流。
谢矜笑了笑,说道“走吧……”
各自也就入了场,各聊各的闲话。
苏琼跟神威军的将士捧酒笑谈,因多是讲苏琼父亲的战场英姿以及些许情事,她听得倒是认真。
沈然和纪云川也算是关系好,谈得高兴,只不过,这么一小会,夏恣就推着苏宁来了,纪云川见他来,难免不呛他几句,夏恣也不惯着,立刻回怼几句,那场面是劝也劝不得的。
虽然……沈然和苏宁也没想劝的。
顾瑾和顾瑜则跟之前的寨民谈笑风生,时不时地冒出几句阳县方言。
桓凌倒是沾了朗月的光,被小孩围到水泄不通,但他本人也是小孩心性,不一会就和孩子们玩到了一处。
而谢矜不喜喧闹,也算是习惯了独居时的冷清,早早地抱着他的猫来到城墙上。
城墙上不及城里的欢天喜地,灯火通明,惟有明月清风,和那如风中旗帜一般屹立不倒的站岗士兵。
那城墙上的士兵们见他一来,纷纷行礼,见他点了点头,就继续站岗。
他们也心知这位军师大人,只有在苏小侯爷周围的人,才展三分笑颜,其余时间基本都是冷着脸。
谢矜就站在城墙上,默默看着城墙上的热闹。
说实话,他一生最喜欢的就看他家欢喜,自己却不爱深入。
但这并不妨碍自己因此心生欢喜。
想此,他无意间看向那笑得十分开怀的苏琼,眉目中逐渐染上些许笑意,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些许无奈。
这会,身边来了个人。
老者看了一眼谢矜,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在那群将士间谈笑风生的少年郎,开口笑道“苏小子是怎么把你这鹤沉的得意门生拐过来的?”
谢矜听见声音,转头看向苏穆,先行了一礼,接着反问道“苏老觉得是怎样?”
苏穆听言,笑了笑,眼中倒映着这通明闹景,叹道“苏小子啊,老夫不知道这小子的潜力有多大。
但或许……他真的可以成为那历史上名垂千古的明君。”
“即是可能成为明君的人,自然做了什么事都不奇怪。”
他又笑了几声,眼中浮动中的光华更是停滞,消散了些许,轻喃道“老了……就得退给你这些后辈。”
谢矜见此,面色微动,犹豫了半分,问道“恕晚辈无礼,苏老当初在城墙上跟主公所说的可是何事?”
苏穆听言,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语气未掺着任何情绪,说道“你想说这个?”
谢矜想了想,还是摇了头。
至少……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太过扫兴为好。
苏穆见他没有再问,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转了头,继续看着下方的热闹,笑而不语。
那一旁的谪仙少年也只是低着头,轻抚着怀中的猫,静听猫吟一声。
那夜的风静静吹着,直到欢声渐止,夜深人静。
这醒着的人拖着醉酒的人,陆陆续续地回了自个的家。
苏琼侥幸是醒着的人,就一手一个拖着两个姓顾的,十分不爽地回了府,还不忘把意外醉酒企图偷袭占她便宜的桓凌一脚踹开,是直接把人给踹昏的那种。
这让还有一点醉意的谢矜和沈然醒了酒,默默看着苏琼把这些醉鬼,拖进了府,然后关上了门。
那一瞬间,他们突然觉得……好像有种被拽进地府的既视感。
总之就是生死难料,必有血色。
等他们反应过来了,有些慌,对视一秒后,决定还是看看吧,至少还是要活的。
不过……这还是对苏琼有点小小的误解。
没在各自的卧房看到人,倒是在书房看到了人。
谢矜和沈然一进屋。
就见,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正面色无奈地扶着额,握着笔,坐在檀木椅上,默默看着刚发完酒疯在地上睡着的几位。
沈然见此,笑了,想起刚刚去这几人的房间时那床褥的凌乱铺开,不禁打趣道“苏小侯爷当真名不虚传,招蝶引蜂的本事依旧不减。”
苏琼抬眼,低笑几声,无奈道“天底下敢这样对我的,你沈然算一个。”
“而且……”他神色一转,有些无语道“天晓得,我这么费劲地把人扔回屋,结果又借着酒劲跑过来了。”
“怎么?就这么喜欢我?打算赖我一辈子了?大不了,让他们跟我一起合葬。”
“当然,我不会留下你们的。”
苏琼没心没肺地笑着,语气轻佻,但好像……这是真心话。
沈然和谢矜也当真了,说笑道,若他年,你称帝,定要留足帝陵的位置。
苏琼也笑了,也应了。
至于地上的那三人,之后是不仅得了伤寒,还宿醉得头疼。
其他人一见,只是说,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