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钰与上官流研究起金丹引,这一研究就入了境。二人整日不是修炼就是缠斗,早已不知天地日月为何物。
“今日是元宵佳节。你都一年多没下山了,咱们去汇城看看花灯吧?”上官流对万俟钰建议道。
“也好。卡在瓶颈很久了,放松一下兴许能有思路。”
万俟钰的头发已能束起。他披着上官流的貉皮袄,戴着貂尾抹额;一身烟火气的笼罩下已再看不出半点真觉的影子。
二人来到汇城时已是日暮西陲,只见半城灯火,漫天流光。他们正兴致勃勃地游街赏灯,忽见汇城南安寺前和尚们正在做水陆道场。
“唉……”万俟钰见状一声长叹,神情凝重起来。
“怎么了?”
“真觉和尚圆寂一年了……还有人记得他吗?”
“你这是?”上官流一愣。
“我都几乎把他忘了!”万俟钰转向上官流,“现在是不是,也该想起来了?”
“嘘!”上官流忙把万俟钰拉到人少的地方,压低声音对他耳语:“小点声,真觉的通缉令还在城门口贴着呢!有话咱们回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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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白月山,二人坐在炕上久久相对无言。
“其实……”上官流开口打破沉寂,“我是有点私心的。我怕你走了以后,再没有人能与我一同浸淫于武学研究之中了……”
“明白。唉,要不是为了邠王,我当然愿意跟你一直研究下去。可我要是不把弄丢的东西给邠王找回来,就永远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万俟钰忿忿地拿起金丹引,在上面圈画起来。上官流起初未在意,可突然发现万俟钰竟在大肆涂抹掉书本上的内容,不禁拍案而起。
“你这是在做什么!”上官流去夺书,拿到眼前一翻心惊肉跳——书中到处是黢黑的墨块,万俟钰竟然涂抹掉了大半本内容!“你,你你!我让你改写,你怎么把原作都涂掉了!”
“错的内容,留着干什么?我这不是誊抄出来了?”万俟钰指着旁边厚厚的一摞纸回道。
“你把原文也誊抄出来了?”上官流转去看万俟钰写的东西。
“没有。我不是说了,都是错的,抄下来干嘛?留着贻害后人吗?”万俟钰反倒是理直气壮。
“你怎么知道是错的?我们上官家练了多少代的秘籍,我违反家规偷偷拿出来给你练,你却!你却——唉呀!”上官流拿着金丹引的手不住地颤抖,那些墨块让他触目惊心,险要晕厥。
“你别急。”万俟钰若无其事地拍拍他,“也就是刚才,我刚悟出来卡在瓶颈的缘由。你要不要听?”
上官流顺了好一阵气,方才抚平情绪安静下来。“你说……”
“我看这整本书里,根本没提到童子身。所以我一直有所怀疑,练功者必须维持童子身吗?练的真气,也必须是纯阳的吗?会不会是咱们理解错了,金丹引练的根本不是至阳真气?”
“没提到?不可能!我们上官家世世代代都这样练过来的。是不是被你涂掉了?”上官流哗啦啦翻起书页,看到那些刺眼的墨块更是烦躁。“被你涂掉了,都被你涂掉了!你现在在这里大放什么厥词!”他气得把书甩到桌上。
“这种关键的字眼我怎么会涂掉?”万俟钰把书拿起,“就是因为你们家世世代代都这样练,所以很多口口相传的东西并没有在书中体现。我也仔细想过,如果真的需要维持童子身,那这书里写的很多心法都是矛盾的。除非,除非把足太阳膀胱经封闭了,把至阴真气都锁在这条经脉的穴道里。”
“封穴?闭脉?这又怎讲?”
“真的,你看,你看这里!”万俟钰翻到某一页指给上官流,“如果不封穴,又要维持童子身,你告诉我这里怎么通!”
“这……这都是后六重了,根本练不到。我祖上也没有练金丹引超过四重的,他们都只练到弱冠就婚娶了。而且婚娶之后,功力的确会大大减弱啊!”
“功力减弱跟婚不婚娶没关系,只是单纯地因为不练功了而已。婚娶就是个偷懒的理由。”
“你又没见过我祖先们是怎么练功的,怎么能这么恶意揣测他们?我家可是出过好几个状元,给朝廷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不然你以为丹书铁券是怎么来的?”
“能不能就事论事?我在说金丹引,你又扯什么祖辈的功劳?后六重练不到就不练了?你不是立过誓,终身不娶吗?都终身不娶了,还只练四重功?”
“这……那也一定是你说的要闭脉封穴。我宁可试试闭脉封穴,也不愿拿童子身做赌注!”
“哼……这本书的谬误这么多,我这一年找了多少参考,都给你有理有据地圈点出来了。你却敝帚自珍,固步自封,反怨我有所涂改。行!你想按照原版练,我这就把涂掉的内容填补出来!”
“填补?涂成这样了还能填补?”上官流使劲戳着金丹引。
“不能保证一字不落,也能给你填上个十之八九,行吗!”万俟钰没好气。
“你都背下来了?”看他这么笃定,上官流将信将疑。
“多联系上下文,再学会动动脑子。不是什么知识都要死记硬背的!”万俟钰瞪他一眼,提起笔来不再理会他。
万俟钰只用了七天,就把涂掉的部分重新填补了回来。填补之余,他还添加了关于闭脉封穴的批注。“你不是喜欢封穴吗?那就让你封,爱封多久封多久……”
于是,一本杂糅着旧辞和新解的《金丹引》便交到了上官流手上,并由上官流重新题名曰《金阳诀》。这本书虽然添加了一些精华,却没有去掉糟粕,仍是一本前矛后盾的未完本。而“童子身”和“闭脉封穴”则成了全书的补丁,勉强能够补上几乎所有的谬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