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秀带着一众人热热闹闹地登门,走时却是哭天抢地,一直痛骂着谢青延和姜妩。
“小妈,抱歉,姑姑这是伤心过度。”
谢闻祈扶着谢知秀,临出门前,还冲着姜妩说了一声抱歉。
“这个,咱好不容易来一次这儿,要不留下吃个饭再走?”
遗嘱一出,左右摇摆的亲友们,有不少人厚着脸皮留了下来。
“那叔叔伯伯们请便。”
谢闻祈坐在车里,看了这几人一眼,脸上的笑容未变,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
他开车走人。
谢知秀便在车里,骂那些留下的亲戚不要脸。
“青延没福气啊,娶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却带不走。”
“是叫姜妩吧,咱们这些,都是青延老家的亲戚,这么些年那都是顶好的交情。”
留下的亲戚们,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往大厅里一坐,吃着茶点,就不打算挪位置了。
“让闻舟招待你们吧,我身体不舒服,先上楼休息了。”
姜妩扶着腰,一脸歉意,转身就上了二楼休息。
“......”
谢闻舟原本准备走人,见她先一步撂挑子溜了,表情顿了顿。
他默默坐了下来,一身冷淡,也不同旁人闲谈,但这些亲戚自个儿都能聊得热火朝天。
“三点了,他们还没走,大少爷,我先去安排晚饭。”
吃了中饭,他们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显然还想留下吃晚饭,张叔只好又让人准备了饭菜,在餐厅里安排晚宴。
“我们也不想跟知秀过来瞎胡闹,这不是听信了她的话,还以为青延是被那小狐狸精,迷晕了头嘛。”
“你才是他的亲儿子,咱们可是正儿八经有血缘联系,叔叔几个不站你站谁?”
晚饭桌上,这些亲戚喝了些酒,才显露了真正的意思。
“闻舟啊,这些年在外头辛苦了,以后叔叔们帮着你,把谢氏集团拿回来,以后好日子过不完!”
谢闻舟全程冷脸相陪,一直埋头喝着闷酒,一杯接一杯,甚至都不曾拿起筷子夹菜。
连张叔都忍不住在一旁提醒:“大少爷,这些人虽然不是谢氏集团的高管,但他们也都托董事长的福,大大小小不是分部,就是总部的部门管理人。”
“您态度软一软,他们都会帮您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
谢闻舟抬眼,看着一张张脸,堆着笑,拿捏着长辈的姿态,嘴里似在关怀他,可眼里都透着精明和算计。
虚伪得令人作呕。
“闻舟,你现在跟那小狐狸精同住一个屋檐下,可得小心点!”
“年纪轻轻,攀上你爸,肯定没安好心。”
“别跟你爸一样犯糊涂,白白把手里的财产送给外人,忘了咱们这些亲戚.......”
先前于灵堂之上,对于姜妩,这些亲友们,一个个瞧着怜惜得不行。
如今遗嘱一出,涉及到利益,全都变了脸。
“......”
谢闻舟丢开手中的酒杯,冷着脸,站了起来。
他一离席,饭桌上的氛围顿时变得凝滞。
“这臭小子甩脸给谁看......咱们都是长辈,真没礼貌!”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摔了手中的筷子。
“我就说还是站闻祈吧,这个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连他亲爹都不对付......”
桌上另一位,也放下了酒杯。
菜是好菜,酒也是美酒,奈何有些人不识相,倒是让他们这些人吃不下这顿饭了。
“走了,要不是看在青延的份上,真当我们想上他这条船?”
“这么看还是闻祈董事,从来都把我们哄得好好的,万事周全。”
“我看是那小狐狸精手段了得,给他吹了什么风,葬礼上我就瞧见这两人眉来眼去......”
几个亲友神色愤慨地离席,走的时候,嘴里已经没有一句好话。
“几位慎言,董事长刚走没多久,你们这么诋毁夫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张叔跟在后面相送,听到这话越说越不着调,出声劝诫了一句。
“倒是忘了,这谢家规矩大,连管家也有股份分,咱们这些亲戚,青延是一点也没当回事啊!”
有人阴阳怪气。
张叔闭了嘴,不再说话,默默将众人送出了门。
哐——
大门一合上,张叔低低地呸了一声。
“一群泥腿子穷亲戚,靠着谢家翻了身,如今还得寸进尺,管起谢家的家事了!”
这些人一走。
谢家就清净了不少,女佣张蓉蓉,跟着张叔一起收拾客厅。
“这都是些什么亲戚,有钱人的素质也这么低......”
张叔直言不讳:“什么有钱人,还不是靠着吸谢家的血,换了皮子,内里还是些下作的东西。”
地上到处是烟头,整个客厅都一股奇怪的味道。
张蓉蓉废了些时间,收拾干净,又开了换气,重新点上了香氛。
她瞧了一眼时间,六点了,再多一分钟都算是加班。
“都收拾好了,张叔,我先下班了哈!”
“好,你回吧。”
张叔已经习惯她到点就跑,张蓉蓉家里有妈妈要照顾,不是住家女佣。
原本老宅里的住家女佣,按姜妩的意思,给裁掉了大半。
她不喜欢别人近身伺候,也不习惯这副封建糟粕的搞法,张叔裁了这些人,倒是一点影响都没有。
谢闻舟住进来后,也很省事,外面的事情都有阿四帮忙处理,平常也几乎不在家吃饭,就晚上回家睡个觉。
“好好的大少爷,倒像是这谢家老宅的租客。”
张叔心生感慨,董事长不在了,这个家到底还是有些寂寥。
他平日在老宅里,见到姜妩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间,他都像个等待被皇帝翻牌子.....哦不,是等着被召唤的太监总管。
还是打入冷宫的太监总管。
今天,倒算得上是难得的充实日子,只是这些亲戚有些烦人。
想到此,张叔表情微微一沉,那几个连他都叫不上名的亲戚,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在心底生了根。
“大少爷跟姜妩......”
他叉着腰,站在大厅门口,一时心情复杂。
“我跟姜妩......怎么了?”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张叔闭上了嘴,回头看着面色微微潮红,有几分醉意的谢闻舟,心头一叹。
“没什么,那些不着调的亲戚,说了些不着调的话......”
他本是随口应答。
“说了什么?”
没想到,往日对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大少爷,却似要追根究底。
“都是些污言秽语,大少爷没必要放在心上。”
张叔这般说了,谢闻舟也不再问。
“是我之前行事不周,给她带来了麻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总是有一些......无法自控。”
谢闻舟说完,看到张叔愕然的表情,他才恍然回神。
饭桌上的闷酒喝的又快又急,后劲上头,他的心神和意志,都有些涣散。
嘴比脑子快,以至于下意识说出了心底的话。
“大少爷,她.....她总归是董事长娶进门的。”
张叔低下头,后背有些微微的汗意。
“不是,没领证么.......”
听到谢闻舟面有醉意,含糊地嘀咕了一句,张叔微微愣住。
“大少爷,你......是认真的?”
谢闻舟不说话。
张叔看着他长大,感情不浅,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边有些不落忍,这孩子心思正,最是厌烦被人算计,也厌烦董事长那些莺莺燕燕。
但姜妩对于谢闻舟,不过是存了几分玩弄的心思。
他见多了人和事,很清楚,本身太过正直的人,一旦误入歧途,只怕比常人更疯狂。
若姜妩真的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后妈,这事儿虽然有些荒谬,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轻人热血上头,冲破世俗桎梏,也无法太过苛责。
张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只怕姜妩都是算计好的,而大少爷这孩子一无所知,还心存愧疚,自我挣扎。
“大少爷,其实.......”
到底有些心软,他张了张嘴,想要劝诫,一抬眼,便看到二楼倚着栏杆的少女。
廊间暖色调的灯,像是淡淡的金粉洒落。
少女穿着白色睡裙,一头黑鸦鸦的长发披散,瓷白的脸,眉眼无波,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
张叔无端心头一颤,不敢多话。
“怎么了?”
谢闻舟看着他,眼露疑惑。
“没什么,大少爷,您还年轻,又这般出色......不必急于一时。”
张叔象征性地安慰了一句。
“张叔说得是。”
谢闻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双手插兜,转身上了旋转楼梯。
张叔抬头,二楼的少女身影已经不见,想来已经回了房间。
“还真是.....像个幽灵一样。”
他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姜妩也不是个真正坏心肠的人,以后怎么样,都是大少爷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