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走了吗?”
警员老伯佝偻着背站在岸边,大雾中轮船的影子逐步加深,耿謦只是淡淡嗯了声。
“过去的存在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加完整,自我的成立与它无法分割,如果一直被困在过去那么明天就很难到来。”
擦肩而过时警员老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背对着他的耿謦眉宇微蹙,淡漠的炯色异瞳里闪过不悦,复杂的情绪在心尖蔓延很是沉重。
“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根本,迟早要迈开这一步的,他们都向前走了。”
被说教的感觉他不喜欢,记忆里少年的语气生硬听着令人不适,像是阴霾压抑的黄天沉闷而不透风,良久他的声音才透过风传来。
“太远了。”
那声音轻飘飘的听着毫无重量,紧随而至的航船启动的鸣笛,裹挟飞鸟贯穿长空的呼唤,海上大雾中逐渐淡去的影子。
“他们都走了,我也要走了。”
沧桑厚重的叹息从身后传来,月光下警员老伯自顾自的摇头,路面倒影里老人的身影愈显年轻,手里捧着鲜花与他擦肩而过。
路过公民馆他见村泽沉默的看着钢琴,熟悉的钢琴声再次笼罩起月影岛,一如初见村泽站在台下看着着名的音乐家麻生圭二在聚光灯下演奏。
停留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解脱奔向属于他的月光,妻子与女儿站在敞开的大门前等待麻生圭二的回归。
耿謦轻拢着外套不动声色的将广白裹的严严实实,唯独留出一个小口让其出气,过了许久他等到了警员老伯去世的消息。
就在他离开不久后,小老头漫步在平日走的小路上,看着岛上日复一日始终不变的景色,在黄昏与海洋告别之际落下帷幕。
“他是寿终正寝,听说走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挂着笑着的。”
夜慕笙不动声色看了眼耿謦,眼前的异瞳医生有些恍惚,唇瓣微动缓了会道:
“大旱久逢甘霖,是奖也是罚。”
那黯淡无光的眸子里是他看不懂的情绪,既像难过又像释然,但更多的是麻木,杯中冷却的茶水倾斜于枯树。
这样的结局貌似也好,没有痛苦的在平静的日子里离开,不用担心分别的不舍,在常人眼中他就是简简单单的睡了一觉。
就在夜慕笙以为话题会就这样结束时,一直背对着他的耿謦淡淡回了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话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问候,相处久了夜慕笙对此习以为常,不过这次需要善后的确实有点多,尽管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结果。
“还是太冒险了。”
时间回到情人节案件后耿謦在医院走廊打电话那会儿。
“确定要这么做吗?我记得卡里应该还有备用资金不是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话的是谁,耿謦低着头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还不是用到那个的时候,不过这样的话预算就够三院和一院同时使用了。”
“那你打算让谁去做这件事?这样无疑给了豺狼攀咬你的机会,一旦被缠上它会死死咬住你的咽喉,直到你血液尽失毫无反抗为止。”
夜慕笙依靠在门边细说这黑市的残酷,希望借此劝退这个不知死活的医生,也不知是说他贪财好还是贪心好。
今天他是来接耿謦出院的,而不得给对方预约病房的,有时候夜慕笙总觉得耿謦做这些事的前提都是奔着“死”去的。
“总会有光照不到路,兴许那是别人回家的必经之路,若是在那里放一盏灯,路过的人是不是能走的更安心一点。”
寂静的深夜里耿謦站在窗户前看着闪烁的路灯,随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不被光所照亮的角落多出了一个紧紧抓着包的女人。
见有光亮她看起来明显松了口气,快速的往家的位置赶去,不过比起之前她明显放松了不少。
“固定的选择是谁定的,只能二选一是我们只有两个方案,可如果我能创造第三种方案呢?”
看着手机上正在输入的消息,耿謦瞥了一眼按灭屏幕,随手拿起一本厚重的笔记,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年幼的浅井成实照片。
【已被领养】
这四个大字被清晰的印在上面,里面还有不少类似的照片,但这样的本子在耿謦的屋子里几乎到处都是。
“要是我不帮你的话,你该如何?”
夜慕笙觉得耿謦是在赌,赌他一定会帮忙,但凡他仔细想下就能发现问题,一个敢在废弃工厂捡尸体的人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总有那么几个是能帮忙的,为了利益人们能付出的往往比预期中的还要多。”
为了那唾手可得的利益有什么事情是别人做不到的,想要在淤泥中一尘不染脱颖而出的方法只有破土而出。
“你的运气不会每次都这么好。”
夜慕笙顿觉疲惫,某种意义上来说耿謦确实赌对了,不像那不懂事的孩子闹事雷声雨点小,他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所以我讨厌赌博。”
手气差到极致的人尤其讨厌,直觉敏锐的人也包括在内,偏生的这两种耿謦多少都沾边。
夜慕笙感觉自己像是在带孩子,他当初带小孩也没这么累啊?
与此同时耿謦也很累,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被人经常念叨,现在都一把年纪了还要被人念叨,他带广白的时候有这么多话吗?
事实上除了工作以外耿謦对广白说的话最多,但小狐狸每次都有回应,以至于耿謦不觉得自己话多。
“最后的火真的是平田和明放的吗?”
前几次的火并不能伤人,只是让人出于恐惧加上心虚,导致大脑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被火烧伤。
但实际上去医院复查也只是个“惊吓过度”的结果,这场火甚至都不在耿謦的剧本里,说是意外都不为过。
“不清楚,我去时那里已经着火了,有间钢琴房是被锁着的。”
这场火来的实在突然,连耿謦都没有预想过,可见到这场火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没有太多意外,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
可唯独那场雨是他没有预想到的,要是当时能来的早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