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完所有的工坊、仓库后,萨图雅来到了营地边缘的城墙脚下。
城墙内部是木桁架制作的,外面包裹着坚韧的老牛皮,看着倒是并不高,只有大概四星码的高度,但结构十分复杂。这城墙是一节一节环环相扣的,每节城墙底座都由数十个木轮子经由简单的悬架结构连接在城墙上,十分易于拆卸运输和组装。这想必就是撒合察那家伙的作品了。
除了本体的牛皮城墙外,城外还遍布着拒马、鹿砦等反骑兵设施。城墙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座高耸的木制箭楼,上面的魔导弩炮寒光闪闪地对着城外,随时准备射杀来犯之敌。
“确实超出了我的心理预期。我能感觉到它将在那达慕大会期间起到大作用。”萨图雅抚摸着老牛皮,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的战术思维一向是把敌人消灭在进攻的路上。这道城墙是我们最后的依仗,而不是不思进取的桎梏,你们一定要记住了。”
随行的官员纷纷点头称是。
萨图雅打算回自己的大帐去,却发现大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耸的衣楼,门口的几名全副武装的卫兵见到公主殿下,举起长枪敬了个军礼。
“这是什么玩意,我的帐篷呢?”萨图雅瞥了一眼卢寿亭。
“禀公主殿下,大家认为还让殿下住帐篷有失身份,就一起出力建造了这座衣楼,希望殿下在里面能住的习惯。”
“呵,我说怎么哪哪都没钱呢,合着钱都花这了?”萨图雅开始发脾气,“现在造魔晶石装备需要钱,采矿需要钱,整备城墙需要钱,放牧、耕作、购买工器具全都需要钱,你们给我整个这么个东西,老卢,你觉得我能睡住吗?本公主在这能住几次?你老卢也是陶朱再世了,挣得每分钱都不容易,你掂量不清楚钱该往哪花?”
卢寿亭被骂得汗涔涔的,他拱手道:“殿下息怒,这座衣楼没怎么花钱,是全体民众为了给攻略霸道的您祈福,每个人都出了一点东西,一点一点造起来的。百姓们本来要把这些东西烧掉祈求长生天保佑您,臣硬是拦下来,这才有了这座衣楼。公主殿下,这座衣楼是民众爱戴您的铁证啊!”
萨图雅如遭雷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我好像没做什么啊,反倒是一直拿着皮鞭子催他们干活,跟个坏的流脓的地主婆似的,为什么大家都对我这么好?
司徒燮好像看出了自家公主殿下的疑问,拱手道:“殿下,就不说别的,您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前段时间人口暴增的时候,您在营地里治好的人那都是不计其数,很多伤病在草原上都是必死的,就算能救那些高高在上的草原萨满们也不会出手,是您救活了他们。
“而且,您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有饭吃,有衣穿,有相对强大的部族,不用担心被野兽或者敌人杀死在梦里,这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您现在在整个草原西部都已经有了万家生佛的好名声。
“您可能不知道,就这几天,来投效我们的小部族和小家庭总人口已经突破了三千余人,我们的部族人口已经马上要破万了。都是被您崇高的声望吸引过来的穷苦民众。”
“公主殿下,您在周岭时就有菩萨的美誉,您不经意的一些举动,对于很多人来说,那就是足以改变一生的机缘。”
卢寿亭感慨万分。这个少女有时候是一个冷酷无比的权力怪兽,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去不择手段地摧毁挡在眼前的一切敌人,有时候却又变成了无私奉献的仁心医者,不计报酬地治愈那些家徒四壁的病患,只为看到他们痊愈后的笑容……
真是个复杂的人啊。
萨图雅背对着众人,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已经被泪水冲刷得乱七八糟的脸,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嗓音:“我知道了,我对这座衣楼很满意。你们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萨图雅默默走进崭新的衣楼,一层是一间宽阔的谒见大厅,看样子能同时容纳大概五十多人议事。大厅四周被各种颜色的毛皮旌旗围起来,粗犷中带着一丝贵气。
大厅两侧还有两面长长的桌子,看样子他们把自己吃饭的地方也想好了。
而主座则位于大厅尽头的高台上,虽然看着像是用废弃的木头锤出来的,但上面垫满了各种毛皮,看样子十分舒适,毛皮上甚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刺绣。
库甘特族长和阿答嘉的画像被高高挂在谒见大厅最顶端。这意味着民众潜意识里已经将萨图雅作为真正的一把手看待了,而两个已故的人,就让他们化为守护者,默默在大厅最顶端见证这里的荣辱兴衰吧。
从主座后方可以上二楼。二楼看上去就温馨了许多。红色是这里的主旋律,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这么多红颜料。听说草原上的一些花可以拿来碾颜料,也不知道他们为了这一大堆红色满草原找了多久。
各种红色的皮制家具堆得满地都是,什么皮凳子,皮椅子,皮桌子,一扇皮质大床放在房间正中央,四周用木柱和珍贵的纱帘包覆起来。上面的铺盖也是毛皮的,草原上好像就这东西一点都不缺。
整栋楼最绝妙的设计是它的给排水系统。水车把水从河里抽上来,经过密闭的铜管子进入室内。之后通过一些精密的机关沉淀、过滤、消毒,又分成三个不同的分管,用人力压力阀门泵出,供洗漱、饮用、冲厕所使用。
这一看就是撒合察那家伙的杰作,知道公主殿下爱干净,每次上完旱厕出来都要干呕好久,这家伙居然自学成才钻研出来了上下水系统。
萨图雅一屁股坐在云朵般柔软的床上,拍着软和的床垫喃喃道:“我何德何能让这么多能人异士效忠于我啊!”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所做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阿拉嘉缓缓走上楼梯,“贵族给贫民看病……这种事情几千年来……在草原上从未发生过……你可能觉得没什么……在普通老百姓心中……你已经是……活圣人一样的存在了……”
她扳住脸盆上方一个大勺子一样的东西,使劲扳了几下,只见清澈的的水流从大勺子底下汩汩流出。
“你好运气啊……遇到了这么多……愿意为你付出的人……我也想用这里的水……洗脸洗澡啊……”阿拉嘉幽怨地看了萨图雅一眼。
“哈哈,姨妈你就搬进来住,反正这里地方大。我一个人住着还发怵呢。”萨图雅拍了拍床,“一起睡也可以哦。”
“我还是去……另一间房睡吧……但今晚我要……先用浴室……”阿拉嘉用精致的小鼻子哼了一声,打开内间的门走了进去。
“啊,姨妈好狡猾,居然这就把浴室霸占了!”
“公主殿下其实小毛病不少,估计都是艾欧泽亚带过来的。早在回龙寨的时候,她就一天一洗澡,一定要自己挖个旱厕使用,喝水必须是烧开的。她对伤病员也是这个要求,实在是让人叫苦不迭。”
司徒燮眺望着衣楼,摇摇头苦笑道,“大家还是有心啦,能根据殿下的生活习惯弄出这么神奇的衣楼,里面一些东西老夫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受公主殿下恩惠那么多,用这东西报答总觉得还是差了点意思。”撒合察侧头听着公主和大长公主的欢笑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哎老东西,你他娘的怎么知道公主殿下一天洗一次澡的?还知道她如厕的事情?你个老不羞的……”
“滚你娘的蛋,老夫是从泷都督那里听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