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铭到桃花坊时,海越叫了两个姑娘正在喝酒。
墨铭转身进入隔壁房间,发现夕月已经在床上睡着,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走到床前将被子展开盖到夕月身上,弯腰在夕月额头轻轻一吻,才转身去到隔壁房间。
见墨铭进门,海越起身相迎,打发走两个妓子,“你终于来了,我都快喝醉了,快坐,我给你热着酒呢。”
墨铭将身上黑色披风脱下,挂在门口衣架上,走到桌前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好酒。”
海越嘿嘿笑个不停,“这可是皇城最好的酒,乐丰,只有醉仙楼才有的卖,我特意去买了两坛,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泰州经济繁荣,百姓富足。泰州酒城,家家酿酒,名酒无数。丰裕、乐丰更是其中精品,丰裕为皇室专用御酒,乐丰流传民间,被世人称赞。
只是酒好,价格更好,皇城距离泰州距离甚远,运输困难重重,途中马贼强盗无数,他们不仅劫钱财还劫美酒。整个皇城只有醉仙楼有门路运来乐丰酒。
一坛就得五百两雪花白银,普通百姓一辈子都难喝一口。
两坛就是一千两,海越这次可是下了血本。
墨铭眸中浮出淡淡笑意,海越自然不知道,醉仙楼其实就是他的产业,再饮一杯,海越心里只发疼,墨铭却呵呵笑道:“爽快,来,再来一杯。”
杯来酒往,两坛乐丰丰很快便只剩下一坛,海越揭开酒封,举起酒坛倒在温酒锅里,锅下炭火正旺,酒香四散,海越有些沉醉,张口说道,“墨兄,这次你可得给我好好支个招,救救我呀!”
墨铭不动声色,端起酒杯细细品尝,“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还能有何事?不就是太傅一家被杀之事,我真是不知是点子背,还是命不好,自从坐上这个禁军统领,不是皇上被刺杀,就是大皇子,还有那个户部徐忠,现在又是太傅,皇上老师,我感觉我这次厄运难逃了。”
“皇上不是将此事交给大理寺了,与你何干?”墨铭明知故问。
海越脸色比哭了还难看,“早朝过后,皇上将我招到御书房,让我七日之内抓捕刺客,否则我这禁军统领直接卷铺盖回家吧。”
他这禁军统领当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太窝囊,整日被皇帝在朝堂上当着众百官训斥,真是太丢脸了。
“你放心,皇上只是在气头上,说说而已,等大理寺把案破了,你也就没事了。”
海越有些不信,“真的?”
墨铭将手中酒杯放下,“真的,前提是大理寺能破案。”
海越心里没底,“那要是大理寺破不了案,我...”
墨铭打断海越话语,“那你的路可就真到头了。”
“这可怎么办?墨铭,你得帮我呀”海越急了,他不认为大理寺七日之内能破案。
“办法很简单,他破不了,你就去帮他,你和他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墨铭话还没说完,海越抢着说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
墨铭给海越酒杯斟满,“不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也不迟。”
海越心中忐忑,慢慢平复,坐下和墨铭一起喝酒,直到另外一坛乐丰喝完,海越醉倒,墨铭才起身离开。
隔壁房间,夕月坐在窗前,窗户大开,外面鹅毛大雪,下个不停,窗口不时吹进寒风,夕月却不管不顾,只是静静望着窗外,脑海里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冬天,同样的大雪,同样的天地维白,大哥肖晟半夜带着她出去堆雪人,当时她只有七岁,肖晟十五岁,两人堆了一个高高的雪人,到了给雪人做五官时,夕月吵着要自己做,可她实在太低,碰不到雪人脸部,肖晟就蹲下来,让夕月趴到他的背上,给雪人做眼睛,刚做完左边眼睛,肖晟没站稳,两人同时趴在雪人身上,将雪人砸的粉碎。
夕月当时急了,哭着要去告诉母亲,肖晟哄她如果她不告状,他就带她去喝酒。
她当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酒是好东西,父亲经常喝,还不让她喝,她兴奋的跟着肖晟潜入父亲书房所在的东苑。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出一坛父亲藏得好酒,倒在提前准备的盆子里,然后又将空酒坛里装满水,埋回原来的地方。
后来肖晟温酒给她喝,她从喝第一口,就喜欢上了喝酒。
后来,大姐肖凤衣出嫁,镇国侯心中高兴,将提前埋好的女儿红挖出庆祝,结果二十坛好酒全变成了水,当时把镇国侯肖震气的半死,发誓一定要找到此人,重罚,决不轻饶。
谁知,夕月站出来,胆战心惊说道:“我曾看见大哥偷偷挖酒喝。”
最终,肖晟被肖震一顿暴打。
其实肖晟就偷过一坛,还是和夕月一起那次,其余十九坛全被夕月不知不觉三年间喝个精光。
肖晟又何尝不知道偷酒者二妹也,只是他却心甘情愿受罚。
肖晟自幼就疼夕月,每次夕月惹到父亲,都是肖晟出来帮忙说好话,有时候劝不了,就让夕月出去躲几天,就这样躲着躲着,遇到师傅,学了一身武功,再然后便是游历江湖。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镇国侯府五百多口,就她活了下来,是最疼她的哥哥给她的。
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寒风一吹,冰凉刺骨。
墨铭将黑色披风轻轻披在夕月身上,从背后环抱夕月,两人一起看着漫天雪景,夕月没有回头,却知道抱着她的正是墨铭,闭上眼睛,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墨铭将夕月抱回夕月后院房中,盖好被子,低头在夕月额头轻轻一吻才离开。
墨铭出门,玄影已经等在门外,躬身回禀:“公子,刚刚秘影传来消息,太傅书房发现两个暗格,不过里面全身是空的。东西应该是已经被人取走了。”
墨铭沉吟片刻道:“让秘影盯着兵部尚书孙有信。有任何人见他,立即汇报。”
“是”玄影身影一闪消失。
沈儒对海越提出共同办案,表示万分赞成。两人分工明确,沈儒负责侦察,海越负责搜查。
短短一天,海越就将皇城查了个底朝天,弄得民怨四起,还是一无所获。
大年三十,桃花坊喜气洋洋,准备过个好年,中午吃过午饭,花妈妈急匆匆来到夕月房中,笑容满面说道:“夕月,我找到第四个花魁了。”
“噢,花娘,你不是被牡丹坊李妈妈请去吃饭了,怎么,吃饭还送花魁吗?”夕月笑着调侃。
花妈妈呵呵笑个不停,“可不是呢,牡丹坊昨天收了一个人,模样长的那是真好,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尤其是那琴艺,一点不在花语之下。”
“还有这种好事?”
花妈妈语气一转,有些气急败坏道:“好是好,不过价格可真不便宜,整整两千两,姓李的,她也真敢要。”
夕月笑道:“如果人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个价格也还能接受。”
花妈妈皱眉,“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们还得培养她,宣传她,这些不都得花钱。”
夕月轻轻浅笑,不再说话,她志不在此,开桃花坊也不是为了挣钱,不过花妈妈和楼里的不少姑娘却将桃花坊当成了自己的家,栖身之所。
夕月今天心情不错,起身向外走去,道:“走吧,我也去瞧瞧这位姑娘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让你不惜花费如此重金。”
花妈妈脸上笑容不停,还有点自得,“看了,你就知道了。”
客厅,女子一身白衣,长发如瀑,只看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女子坐在侧座上,神情紧张,低头将脸埋在长发间,身体不停颤抖。也是,天这么冷,穿着如此单薄,不冷才怪。
夕月从看到女子第一眼,就知道,此女定然自幼养在深闺,是个大家闺秀,花妈妈眼光何其厉害,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桃月,你去我房中,将那件白色狐裘取来。”夕月衣服不少,冬天御寒衣服也有几件,其中这件狐裘最好,可她并不喜欢,是因为狐裘太厚。她是练武之人,穿在身上不舒服,这件狐裘试了之后,她一次也没穿过。
夕月走到女子身前站定,女子看到夕月脚尖,才小心翼翼抬起头。
夕月略感惊讶,确实是个美人,皮肤比外面的雪还要白,一双大眼充满惊慌,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楚楚动人,惹人疼惜。夕月心想:幸好我是个女人,不然真会忍不住将女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疼惜。
夕月微微浅笑,伸出右手道:“我是夕月,桃花坊花魁之一。”
女子呆呆看着夕月,眼中有一丝惊艳,小心伸出手和夕月轻轻一握,道:“我叫路芷筠”
说完便低下头。
花妈妈叹息一声,低声询问:“你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按理来说,妓不问出身,只要人好就行,花妈妈也是感同身受,才会有此一问。
女子低头,低声哭泣,泪珠掉个不停,不时用衣袖擦拭,却不说一句话。
狐裘取来,夕月将狐裘披在路芷筠身上,转身对花妈妈说道:“让她先住花语房间吧,不用急着培养她。”
花妈妈点头答应。
夕月知道,如此美人,又有如此才艺,定然出身大家,现在流落街头,家中必然经受巨变,
很有可能是灭族之祸。
这让她联系到了太傅一家,不过太傅姓姚,叫姚熙祥,所以她也不能确定此女是否与太傅一家有关。
夕月能这样想,实在是路芷筠出现的时机太过敏感,太傅一家刚被灭门,她就出现了,所以夕月打算先观察路芷筠几天。
今夜是大年夜,除夕夜守岁,在东华帝国十分盛行,夕月决定今夜桃花坊歇业,所有姐妹都不用接客,不过要准备节目,到时候上台表演,大家一同欢乐。
天还没黑,桃花坊里已经热闹非凡,台下十几张桌子摆满花生、瓜子、点心、小菜,等各种水果,当然酒水更是少不了,姐妹都是风尘中人,平时都养成了好酒量。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风尘女子要比普通人有更多难更多苦,她们喜欢将自己灌醉,醉了烦恼就少了。
虽是大年夜,桃花坊还是有不少老顾客到来,听到桃花坊今夜只喝酒玩乐不接客,有的离开,有的留下一起把酒言欢。当然,这些人大多都是没有家世之人,比如墨铭就是其中一个。
二楼东北角靠近围栏,一张四方桌上,两名黑衣男子正在嗑瓜子,两人神情淡然,坐姿随意,正是墨铭和寰无殇。
“哎,你也真够抠的,就不能去醉仙楼弄几坛好酒过来,大过年的,真没一点大官的样儿。”
寰无殇嘴角轻笑起,忍不住调侃。
桃花坊今夜所有酒水,吃食免费提供。
墨铭好像没听到一般,专心嗑瓜子,等半天才说道:“要不,你掏钱,我跑腿。”
寰无殇伸出右手食指左右摆了摆,道:“那多没意思。这样吧,我们赌一把,谁输谁负责今夜的酒水。”
墨铭倚着靠椅,勾唇浅笑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呀!”
寰无殇随手将手里花生丢在盆里,“废话少说,你直接说敢不敢赌”
墨铭:“呵...你想怎么赌?”
寰无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右手指着桌上那盆花生,“就赌个简单点的,我们就赌这盆花生是单还是双。”
墨铭随意扫一眼那盆花生,数量不少,估计有四五十颗。
寰无殇接着道:“既然是我出的赌局,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先猜。”
“双”墨铭没有犹豫直接说出了答案。
“好,那我就是单。找个人过来数一数吧。”寰无殇向远处摆了摆手,一个妓子快速跑过来,双颊绯红,她早注意这两个人了。
“不知两位公子有何吩咐?奴家定当满足。”声音柔软好听。
可两人好像没听见一般,墨铭还在嗑瓜子,寰无殇依着靠椅,随意说道:“也没什么事,过来请你吃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