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寒在风月楼里一觉睡到了晌午,听小太监说顾行舟天微亮便走了。
莫景寒一边穿衣,笑道:“他啊,身在其中而不自知。”
小太监道:“奴才不懂。”
莫景寒瞥了他一眼,道:“你个阉人,自是不懂。”
顾行舟在桌前枯坐了一夜,墨竹闭口不言,墨影确实急得团团转。
莫景寒来侯府时,便瞧见墨影在院中转来转去。
瞧见来人时,两人抱拳行礼,“二殿下。”
莫景寒摇着折扇,笑道:“你家世子呢?”
“在房中。”
莫景寒正准备抬步向内走去,墨竹拦在了面前,道:“殿下,世子他......”
“放心吧,本殿下去瞧瞧。”
莫景寒推门进去,从门外透进的阳光照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顾行舟问。
“自然是关心你啊。”莫景寒走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你这是怎么了?爱而不得?还是......?”
顾行舟思绪纷乱。
见他不说话,莫景寒道:“你呀,怕是看不懂自己的心吧?”
顾行舟没接话。
莫景寒靠在椅子上,自顾说道:“顾行舟,你看看我,身为俞国皇子,却也是身不由己,算起来你顾行舟这个世子比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要自在得多,可你快乐吗?”
顾行舟默然看着窗外的竹影。
生平第一次自问:你快乐吗?他已经很久没快乐过了。
他有什么资格快乐,他见过太多阴谋,太多仇恨。
这还不够,如今还要戴着面具身不由己的困在这个吃人的魔窟。
可这些他都不在乎。
他只想凭着自己的本事报仇雪恨,他能护好想护之人,能站在阳光底下,正正经经地活着。
莫景寒看着顾行舟脸上的表情,原本放荡不羁的表情也是一收,道:“其实我也不快乐不自在,我也想护佑子民,建功立业,可是父皇他从不正眼瞧我,那些人在背后说我是一滩烂泥,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烂泥,永远也扶不上墙,什么都干不了。”
“顾安,你以为我想每日混迹勾栏瓦舍吃酒享乐吗?若我不是一滩烂泥,太子怎么可能放过我?或许我早就被埋在烂泥里了。”
只有没有威胁,才能保全性命。
这是自幼无母无爱,生活在皇宫里,他悟出的道理。
“所以啊,”莫景寒摇着折扇,“及时行乐,看清内心,珍惜眼前人。”
及时行乐?顾行舟懂,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看清内心?顾行舟也懂,可他的内心充斥了仇恨。
珍惜眼前人?顾行舟也懂,可郁安说得对,他与她终究不是一路人,但他也无法放手,总想努力一次,再努力一次。
屋内的气氛太过沉闷,这是莫景寒最受不了的,往日里他父皇训斥他时,气氛也是如此。
莫景寒端起桌前的酒喝下,他仍然是那个放荡不羁的二殿下,“这酒倒是不错,快送我几坛,你知晓的,我宫里那些个美人,也最是爱酒。”
顾行舟咬咬牙,抬眼看去,“二殿下还真是个会疼人的,在外都不忘替宫里的美人讨酒。”
莫景寒目光诚恳,“你也不用太过于难受,我看那萧小姐应是喜欢你的,要不然本殿下在除夕宴上求娶,以本殿下的地位和美貌,她能不心动?”
顾行舟冷眼看着他,莫景寒只觉身后发凉,连忙丢了酒杯就往外跑去,“别恼啊,虽说你比我是差了点,可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救命啊!”
看见顾行舟拿起架上的剑,莫景寒拔腿就跑。
门外的墨竹和墨影看得一愣。
将军府内,沈栀意得知消息后,便匆匆赶来了将军府,二人在暖阁闲聊。
“晚儿,这......这怎么如此突然?”
萧晚笑道:“兴许是陛下觉得佳偶天成。”
沈栀意略微担忧道:“可......可陛下怎会不知那顾世子的品性,饶是有除夕宴那个小插曲,也不至于如此着急。”她瞧着周围无人,俯身悄声道:“恐怕是那二殿下,毕竟你是安远将军之女,那二殿下又不得宠爱,若是你嫁与他,陛下怕是......”
萧晚疑惑道:“二殿下为何不得宠爱?”
沈栀意抿了口茶,道:“你应是不知,那二殿下本是先皇后之子,是最佳的储君人选,陛下对其也是极为宠爱,只是也不知为何,自先皇后抱病身亡后,陛下对二殿下就淡了许多,皇贵妃将二殿下过养在自己名下,但皇贵妃有一个大殿下,大殿下文武兼能,温和谦逊,而二殿下桀骜不驯,纵情声色,两厢形成了对比,大殿下理所应当被封为太子,二殿下就更是......这才导致他不得宠爱。”
萧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原是如此。”
“二位姐姐,云舒可是打扰到二位了。”萧云舒从门口进来,微微行礼道。
萧晚眼神忽暗,随即恢复温和神色,道:“怎会?”对着沈栀意道:“这位是我二叔的女儿,萧云舒。”
沈栀意微笑点头,萧晚又对着萧云舒道:“这位是户部侍郎嫡女沈栀意。”
萧云舒微笑道:“小女见过栀意姐姐。”
待萧云舒坐下,沈栀意打量着萧云舒,道:“晚儿,你们萧家的血脉就是好,这样貌一个比一个好。”
萧云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栀意姐姐说笑了,姐姐才是最漂亮的。”
沈栀意满意地点点头,三人在暖阁聊了许久,直至黄昏之际,用过晚膳后,沈栀意才离开。
翠微居内,萧晚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方才在暖阁,萧云舒应是早就来了,她在燕城练武,耳力比常人好些,可是她一直未进来,直到栀意讲完二殿下的事,她才佯装刚到的样子。
她的目的是什么?
萧晚用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回到京都这段时日,她精神紧绷,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一点都不自在。
写给燕城的信应还有半月有余才能送到,也不知爹娘和哥哥看到信会是怎样的心情。
哪怕如今自己已被赐婚给世家大族,离开京都成了奢侈的梦,但照着皇帝的性子,对萧家恐怕也是极为不放心的。
等礼部和钦天监算好成婚之日,及笄之礼时,皇帝应会让爹娘回京,到时定要想好法子才行,绝不能让萧家出事,萧家军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