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承业问道:「你这趟前来,就是为了探问欢儿的近况吗?」
敏儿嗤笑一声:「不行吗?」话落,自己好像也有点不信服似的浅浅一笑。
那笑容就像火把点燃营地一样,瞬间把她苍白的脸点亮了起来,叫人回想起那个在出嫁前,活得恣意自在的天之骄女。
一直以来,三公主凌敏弦就是恒安禁宫中最受宠的金枝玉叶,甚至比凌欣弦还要更受重视。直到......
「大皇兄别忘了,欢儿是我的亲表妹呢,她的状况我还是很关心的。」
凌承业保持沉默,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凌敏弦摆出一派闲话家常的轻松模样,接着道:「老实说,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欢儿定会嫁给你。二皇兄守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了,始终无法把她打动。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心里头的位置早被另一个人占去了。」
凌承业的心微微一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专心听着。
「是母妃看不清,还以为能利用欢儿来钳制东宫......如今,母妃也该认清事实了吧?」她顿了一下,再道:「和我一样。」
凌承业正色,知道凌敏弦终于打算进入正题。
「你是来追究责任的吗?」追究是谁害她小产,让她失去那早已成型的男胎。
「也谈不上追究吧,但我确实想要一个答案。」她回答,又再问:「是父皇做的吧?」
既然凌敏弦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军营,询问他这个问题,也就代表她早把一切琢磨透彻。如此,凌承业也没打算回避。
「是的。」他干脆的答了。
凌敏弦上翘的嘴角一僵,笑意逐渐淡去。然后,很轻很慢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看着也没有那么意外。
凌承业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瞧着她把手中没有沾过唇的热茶搁到一旁。
「你想要的,就只是这个答案吗?」
凌敏弦自嘲的笑了笑,道:「自然不只如此。」
「那你还想要什么?」
「我来,是想要求大皇兄一件事。」
「什么事?」他挑眉,追问。
「和平。」凌敏弦同样干脆的给出了两个字,又在凌承业的注视下,简单直接的道:「我希望顺天的大军能撤出大宛。」
凌承业双眼眯紧,目光立刻变得锋利无比,却也没有直接拒绝,只道:「给孤一个理由,为什么要答应你。」
「大皇兄是要什么理由呢?」凌敏弦莞尔一笑:「顺天这次出兵,不就是打着要接我回去的旗号吗?」
闻言,凌承业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只让凌敏弦笑得更加灿烂。
她毫不畏惧的迎上了他的视线:「也许大皇兄和父皇都忘记了一件事,我凌敏弦乃是从顺天嫁来大宛的和亲公主。我的责任就是要维护两国之间的和平,让两国百姓能和平共处,不争不战。」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无垢:「你们都忘记了。但我没有,我从来没有忘记。」
无论是面对着谁,凌承业此生也少有觉得哑口无言的时候。
但这次,他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什么是【无言以对】。
他猜想过许多个她可能出现在此的原因,却从没想过,答案竟是这个。
蓦然想起,欢儿在得知凌敏弦小产后说过的几句话:“辞别亲族、远嫁异国、一生不得回乡。那样的事情,我又怎会明白呢?”
怎会明白?欢儿说她怎会明白。
其实他又何尝细想过一个和亲公主肩负的责任到底有多重?
就只有凌敏弦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与重责。甚至到了这个境地还是想要履行责任,来求他撤兵。
这个领悟,竟让凌承业有了片刻的心虚。他不自在地垂下眼帘,又抿了口茶。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答应。
「你知道,出征是父皇下的圣旨,除了父皇没有人能够收回成命。」凌承业竭力维持着脸上的淡漠,以事论事般道。
嘲讽的笑又重新回到凌敏弦脸上:「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是吗? 」
「你是在让孤去违抗圣命吗?」凌承业挑起眉,重新迎上她的眼:「你凭什么觉得孤会听你的?」
他们俩的感情也没有亲厚到这个程度吧?他又怎么可能听她一句话就去背叛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