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结束没多久,明珠落难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几乎所有人都在打探消息,询问明珠为何会突然被弹劾。
可问来问去得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本官也不知道啊。”
就连索额图都一头的雾水。
明珠可是内阁群臣之首,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被撸掉了?
他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呢?!
胤礽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骑射课结束之后了。
他的课业繁重,老师们虽然也会将朝堂上的事当做例子来教导他,可上午才出的事,哪能下午就把它当做例子教给胤礽。
胤礽放课后见康熙没来考教,以为今日他不会再来了,就打算直接回毓庆宫休息,但还没付诸行动,便从在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口中得知了康熙传召他的事。
胤礽无法,只得先去乾清宫。
三月底已经过了春寒料峭的时节,康熙批折子的地方从暖阁改为了东侧殿。
胤礽进门的时候,康熙已经放下了朱批,坐在软榻上等着他的到来。
胤礽下意识想要行礼,却被康熙直接叫到了跟前儿。
他将上午扔到明珠面前的奏折递给了胤礽。
胤礽疑惑的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即直接精神了起来,他看向康熙,
“这……”
“看看吧。”
康熙平静的示意他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看。
胤礽心底震惊的尖叫,
‘什么情况?明珠怎么现在就被弹劾了?这不是年底的事儿吗?这流程不对啊!
不应该是于成龙先秘密谏言,老头子派人调查,然后年底彻底查清,随后知会郭琇让他弹劾吗?怎么郭琇今天就上奏弹劾了?!’
胤礽飞速地翻动着,明珠和余国柱两人的罪状与上辈子几乎没什么不同,可这时间节点明显不对,还是叫他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浓。
‘是因为我带来的蝴蝶效应吗?为什么这事儿提前了呢?不对,打从我清醒,这半年里头发生的事好多都变了,这变化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我明明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干,怎么会引起这样的变化呢?’
胤礽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胤礽心里的疑惑,康熙并未感到忧虑。
他虽不想主动提及他能听到胤礽的心声,但若是胤礽有一天猜到了,他也并不会觉得惋惜,而是会选择与胤礽开门见山。
其实将胤礽所有的心声结合到一起,不难看出,胤礽是个虽然惫懒,却也忧国忧民的人。
等胤礽把奏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视线从奏折上移开,康熙的询问适时响起,
“保成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胤礽抿唇。
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若是以他的看法,像明珠这样的国之蛀虫,就算以往功勋卓着,但他这七八年的时间吃相委实太难看了些。
明珠盘剥内阁之中的官儿,内阁之中的人就会盘剥他手底下的官儿,层层盘剥到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黎民百姓。
上行下效之下,如今八旗内部的贪腐也逐渐兴起了苗头。
所以按胤礽的想法,他觉得就应该把明珠拉出去砍了,纳兰一族其余人无罪者不入刑罚,若有罪按律该砍的砍,该罚的罚,不然怎么给天下努力奋进入阁的寒门书生交代?
但话又说回来,满洲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明珠是纳兰一族的族长,亦在议政王大臣会议里头占据一席之地,康熙还真就不能凭借着自己的喜好处置明珠。
否则引起八旗内部人员的不满,对于康熙的统治有很大影响
想了想,胤礽给了个万金油答复,
“儿子觉得应当按大清律处置。”
“大清律例?”
康熙轻笑两声,
“你觉得大清律例可以审判一个正一品的满洲大员?”
胤礽无奈。
他大抵清楚康熙在打什么主意,可以他如今的见识学识以及帝王心术的造诣,都给不出那样的答案,否则康熙下一秒就能忌惮他的聪慧。
“大清律例处置得了平民,就处置得了王公!”
胤礽回答的斩钉截铁义正言辞。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这世上平民百姓的命最不值钱,可上位者最大的财富恰恰是这不值钱的平民百姓,若平民百姓没了,谁来捧这些贵族的臭脚呢?小贵族捧大贵族?呵呵……
这群人明明吃着人血浸泡出来的馒头,却将生产人血馒头的百姓当做了草芥,何其可悲。’
康熙放在桌子上的手悄悄紧了紧。
的确如胤礽所说,平民百姓才是统治者最大的财富,他并非不重视普通百姓的命,但也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去俯视,财产和人命这两个相去甚远的词汇,在此刻突然具象化。
一个冰冷,一个鲜活。
康熙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滋味。
沉默许久,康熙深深地叹了口气,
“朕今日想与你说说八旗和皇室的关系,等你听完了,再考虑一下该如何处置明珠。”
随后,康熙细致的把八旗的由来,以及清军入关之后,八旗内部的政治权利划,都一一跟胤礽细致的讲解了一遍。
胤礽边听边点头,心中却忍不住吐槽道,
‘清军入关才多少年,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五十年的时间,京城里的八旗子弟就都开始腐败起来了。
除了高门大户,普通兵丁甚至连日常训练吃饭的钱财都凑不够,入关之初为了显示旗人高贵,还把内城划成了只允许旗人生活的地方。
城里无田可种,无牧可放,以内城的物价,普通兵丁光凭借每个月发的那点军饷,只够家里吃饭的,怪不得以后会越来越废,不但把打仗的本事丢了,种田放牧的本事也没有,不说两百年了,一百多年后的八旗军基本都是软脚虾,军纪散漫,军风不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