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他收势的瞬间,远处林荫深处,一道冷清的女声传来:“衔接时机还算凑合,但收刀收得太急。”
来者是慕熙雪。她着一身简练衣衫,脚步无声地走近,目光扫过那残留在空气中的尘土痕迹,眼里透出一丝批判。
“你若对上真正高手,收刀不稳就意味着露出半息的破绽。这个破绽,足以让你失去性命。”
许明渊呼吸一滞,“慕姐姐……我……”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额头冒汗地立在原地。
云晟在旁低声替他缓颊:“毕竟刚才只是演练,他是怕后招衔不上,所以收得急了些。”
慕熙雪冷冷:“就算演练,也要做到最好。”
许明渊咬了咬唇,恭敬地抱刀拱手:“是,我记住了!”
慕熙雪这才微微点头,视线落回许明渊身上:“你把我教的短剑术招式都用在这柳刃刀上,的确有点挤。但我看得出,你基本功没有偷懒,这几招合用倒还行。”
许明渊心头一松:这是难得的认可!虽然她依旧不苟言笑,却比最初单纯挑毛病要好得多。
想到此,他觉得浑身热流翻涌:“慕姐姐,要不……我再给你演示更完整的‘十式连击’?想让你看看我是不是能撑住。”
云晟斜眼看他:“你可别逞强。”
“我能行!”许明渊咬牙,态度坚定。
慕熙雪不置可否,侧了侧身:“那就演吧。若演得不好,我可不会给好脸色。”
许明渊当即退后两步,拎起柳刃刀,全神贯注。他知道这一轮更考验体能与技巧的综合度,丝毫不敢懈怠。
树林边,围观人群越来越多,祁烁和几个流民也凑过来,似乎听说“许公子要大显身手”,一个个都兴致高昂。
“开始!”许明渊暗自喊了一句,身形猛地前突!
刀尖破风,先是一招“侧步斜挑”,接着腰肢下沉,刀锋贴地内拐,凌空挑起落叶。随后他利用脚下扭力,左脚重踩,翻腕再刺——一气呵成!
招式如行云流水,他脸上已见汗珠,却还是咬紧牙关继续输出。
观者只见一道银芒在空中急旋,配合许明渊迅速贴近“假想敌”的脚步,宛若暴风卷起,绚目而迅猛。
其中有三四招,是典型的短剑反击式:贴身时不闪不避,只需转腕一刺,便可直抵对方要害;可若忽视刀身长度,那极容易“刀不服手”。好在许明渊经过无数次摔倒与修正,渐渐学会如何让刀锋适配短剑招式。
只不过,随着攻势升级,他呼吸节奏开始急促,几次转身都险些滑倒,好在他“马步”功底够扎实,每回都在危机边缘扳回一线。
最终,他发出最后一记“上撩”,刀峰划破树梢射下的一束光,飞溅出片片断叶。
“唰——”
刀尖在半空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然后戛然而止,静静停在许明渊的胸前三寸,呈收刀姿态。他单膝微曲,气喘如牛,却努力维持住姿势不倒。
霎时,四下鸦雀无声。
短短十息过后,周围轰地爆发出一片惊叹与鼓掌,尤其几个先前与他一同在据点干活的青壮,纷纷拍手:“好!真厉害!”
“这是真刀吧?阿渊这身手不比以前强太多了?”
“嘿,看起来怪好看的!”
人群议论中,许明渊心脏狂跳,险些站不稳,只能微微收刀作揖:“多谢……大家。”
他偷偷瞄向慕熙雪与云晟,最在意的还是他们是否肯定。
云晟微微颔首:“三个月前,你连招式名字都记不住。现在,已能完成连击,不错。”
一句“不错”,简短却让许明渊眼圈都热了。他回想最初时的糗态——扎马步腿软摔地,或者刀与手臂配合不当,砍在树干反把自己震得手痛……如今全成过往。
于是,他忍住激动,向云晟又深施一礼:“多亏云大哥不厌其烦地教。”
慕熙雪这时开口,声音一贯冷淡,却蕴含几分欣慰:“你的努力,我看到了。但切记:‘短剑之速,贵在一瞬;柳刃之锋,妙在半刻。’ 你如果想把刀当剑使,必须舍弃一部分刀势的厚重,抓住那一瞬的快准。否则,这套融合之术就会拖累自身。”
许明渊低头默念那番话,心里顿生领悟:原来自己的刀终究不同于真正的短剑,要把“刀”的优点舍弃一些,专注短剑的“迅捷”,才不会鱼与熊掌兼得反而不伦不类。
他沉声回答:“我记住了,慕姐姐!”
周遭人群虽不甚明白,却被她这几句“金句”震住,仿佛醍醐灌顶。有些人在低声重复:“短剑之速,贵在一瞬……这话真绝。”
云晟亦心有所感,补充了一句:“世间武艺本无定势,只要心坚手稳,就能走出独属于自己的路。 你倒能算半个先例了。”
许明渊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多谢云大哥……我、我定再接再厉。”
顿了顿,他又忙看向慕熙雪:“那……慕姐姐,这次算真正通过了吧?之前你说要来验收,我……能拿‘及格’了吗?”
慕熙雪环顾他满是汗渍的衣襟,微抿嘴:“达到我最低标准吧。”随即一顿,神情稍缓,“别高兴得太早,今后实战中还有很多苦头要吃。可至少,你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后面,拿菜刀吓唬人的小子了。”
她话虽尖锐,却是发自内心地给予肯定。曾经的许明渊,胆怯稚嫩,甚至不敢直视刀锋。而今,他敢在众人面前完成十式连击,而且大体流畅,这进步足以让她另眼相看。
许明渊笑得眼眶湿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单膝跪地,双手平举柳刃刀:“多谢慕姐姐栽培!”
这举动把慕熙雪吓了一跳,忙挥手:“行了,别行那等大礼。”她又不是他师父,不过是随口指导。
许明渊却固执地保持姿势:“要不是您愿意教短剑术,我再苦练十年,也只能是个笨拙小刀手。”
云晟在旁笑着摇头,让他赶紧起来:“好了,你别拿这礼节来烦我。我们还得赶紧去温室打理粮食,可没空看你感动个没完。”
闻言,许明渊破涕为笑,忙站起身,收回柳刃刀。那刀身依旧泛着寒光,却没有先前的累赘之感,仿佛在他手里真正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