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萧先是回到王府,给自己父王办葬礼。他与母妃二人,跪在灵堂前,一边烧纸钱,一边给来吊唁的人回礼。
没人注意到,极远处的街角,那里站着一位打着油纸伞的女子。仔细看不难发现,她的脸色白得异于常人,且在额角和鬓发处,都有一些褶皱,明显是戴了人皮面具。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跪在灵堂里的顾南萧,再仔细看清他的神情后,释然地勾起嘴角,而后转身隐没在人群中。
顾南萧突然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向那个方向望去,入眼的只有晃动的陌生身影。并没有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顾南消失落地垂下头,继续往火盆里扔纸钱。
自从顾南萧回京以后,便将许侧妃及其子女,全部控制起来。这次给庸王设灵棚,也没有让他们出席。
不明所以的人,都道他们生性凉薄。人都死了,也没来送最后一程。顾南萧才不管他们是否受了冤枉,今后在王府内,将再也没有他们蹦哒的余地。
许侧妃被关起来后,并没有像王妃想象的那样哭闹。她每天只是呆呆傻傻地坐在窗前,一副天塌下来,又失去依靠的样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许侧妃在这个府上,本身就只是一个妾室。若没有庸王的偏爱,她也不会过上风光得意的生活。
现在庸王一朝战场丧生,顾南萧继承了王位,他这个前王爷宠妃,自然只能在王府里,苟延残喘的了此余生。
况且她两个儿子已经废了,自从仕途无望后,他们就更加耽于美色,整日里书也不读了,武也不练了,只顾着与那群姬妾们胡闹。
最让许侧妃心烦的,还要数小女儿,她隔三岔五的就要来哭诉一番,说她的亲事被退掉了,嫡母又不闻不问。
还让自己想办法求求王妃和顾南萧,让他们再给她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此次庸王战死,三个子女仍然在忙活自己的事,就仿佛他们的父亲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都跟他们没有关系,甚至三人,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虽然许侧妃心知肚明,这么些年来,庸王对她及子女的宠爱,其实并非真心。但他们母子得到的好处,却是真真切切的。
也不知这三个冷心冷肺的孩子,到底是随了谁。许侧妃的凄苦,没人会去关心,就像无数个淹没在后宅的女人一样,即使不认命,也改变不了什么。
庸王的葬礼举办得很顺利,中途没有出现任何差错。在将庸王放置骨灰的棺椁,送入皇陵后。顾南萧便立刻投入了,对三皇子及时家,铸兵器私开金矿的案子。
三皇子的案子证据确凿,之前没有结案,是因为顾南萧一直压着不审。他怕自己处理完时家,云溪会毫不留恋地离开。
但此时,顾南萧想到了另外的办法,他可以先将罪定了,而后再极力促成流放。只要时清臣不死,云溪也许会为了复仇留下来。
三皇子的案子与时家案子,结案很快。最后的结果,也是按照顾南萧的打算。皇上亲口判了三皇子被贬为庶人,发配到太庙去守皇陵。
时家被判全家发配的刑罚,呈给皇上审批时,皇上没有任何疑义,玉笔一挥便准了。
只是在定发配地点时,顾南萧私下做了手脚,特意将时家的罪犯,全部发配至他的封地,西北边镇。
时家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无不在心中哀叹一声,真是冤家路窄呀。他们甚至可以预料到,自己将来的生活会有多么的悲惨。
但是没办法,他们早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而是一遭获罪的阶下囚。
处理好这些后,顾南萧再次来到那片小树林,走进自己的木屋,搬出长坐的椅子,再次开始专注地雕刻木雕。
他故意穿着孝服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博取云溪的同情。可惜他的演技不到家。在那天云溪看过他的神情后,就已确定,庸王根本就没有死。
何况两人对此早就做过计划,为了消除皇上的疑虑,最好找个机会,先让庸王诈死脱身。当他们揭竿起义之时,再将真相公之于众。
云溪站在结界内,好笑地看着顾南萧表演。见他故作一脸悲痛的样子,真恨不得的出去狠拧他的耳朵,问问他是怎么还敢骗自己?
祁锦修站在一旁,看着云溪眼底那掩饰不住的色彩,只觉得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自从得知顾南萧大获全胜,且平安归京后。云溪的神色,一直是这样轻松明快的。
而且她现在看顾南萧的眼神,再也不是那样疏离又冰冷的感觉。
祁锦修知道自己,此生恐怕都不会有机会了。不过,他仍然为此而感到高兴,如果云溪对顾南萧足够喜欢的话,想必会因为那个男人,而选择留下不走。
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坐在对面雕刻木雕的顾南萧。他发现自己的木雕,时常会少一两个。
他断定消失的木雕,必然是云溪拿走的。既然小丫头肯接受他的礼物,是不是也代表着,云溪已经打算原谅自己了?
现在离天狗食日的月份越来越近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但他其实心里比谁都焦急。
而且他能接触云溪最近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他不知道自己每天做的事,云溪能不能知晓,足不足以让小丫头动摇。
只是二人总是这样不见面,他终归还是没法消除隔阂。可眼下又没有任何办法。
为什么他偏偏爱上了一个,如此倔强的丫头呢?顾南萧想到这,长叹一声,又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云溪不是这样坚毅的性格,他兴许还不喜欢呢。
时家发配的日子到了,全族一千多口人,拖着长长的队伍,分别披着枷锁,被挥舞鞭子的官差,驱赶着向城外走去。
今日城中来看热闹的人不少,更有一些与时家有旧怨的人,还特意带来臭鸡蛋和烂菜叶,等候在这里,只为痛打落水狗。
他们对于时家的倒台,纷纷拍手称快。只是对于只判了抄家流放,感觉非常不满。
这些世家的子弟们,都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人,他们欺男霸女,仗势欺人,却无人敢管。
人群中有几个人,都是子女姊妹,被强抢入府,为奴为妾的人家,是所有人中打得最欢的。
他们一边打,还一边怒骂着细数他们的罪行。如此一来,更是引得不相关的百姓们,纷纷加入讨伐大军。
云溪隐没在人群中,眼睛只定格在时清臣身上,看着他脖子上戴着木枷,脚上带着铁制的重镣。
毫无尊严地被官差推搡着前行,稍微有迟疑,短鞭就立刻招呼在他的身上,云溪只觉得心中痛快极了。
这时,云一突然出现在她身旁,低声禀报道:“主子,快随属下离开这里,顾南萧正在向这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