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听着这话便觉不妥,正要开口,却被林思衡拦着。
林思衡微微侧着脑袋,面上也带着笑,问道:
“你刚刚说,大老爷,叫我过去,问话?”
栓儿面上仍赔着笑,微微抬眼打量林思衡一眼,点头称是,又催促道:
“大老爷可等得急了,林大爷还是快随我来吧。”
凤姐儿为难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头是她公公,一头是她的财神爷。
原本想着将栓儿骂一顿,只说他不会说话,传错了大老爷的意,勉强遮掩一番,如今连遮掩也没法遮掩了。
眼看着林思衡拦在身前的背影,一番天人交战,凤姐儿咬咬牙,到底还是说道:
“衡兄弟方才在老太太跟前说话,这会子才刚出来,天色也不早了,衡兄弟才刚回来,家里只怕还有许多事,咱们虽要待客,也不好强留。
你去跟大老爷说,就说衡兄弟改天再来造访,今日不方便了。”
栓儿便道:
“奶奶说的虽是正理,只是这话奴才却不敢去说,大老爷今儿心情不太好,已提前说了,若是奴才请不动林大爷,便要把奴才活活打死。
求林大爷可怜可怜奴才,好歹也跟奴才过去见一见。”
林思衡点点头,低笑两声,摆摆手道:
“既是大老爷有话,我这做晚辈的,自然要过去恭聆训示。”
说罢便迈开脚步,也不用栓儿带路,自己熟门熟路的便去找贾赦。栓儿见此,也忙跟在后头。
凤姐儿被栓儿当场驳了话,心里也怄的厉害,只是栓儿是贾赦跟前伺候的人物,她一时也奈何不得,也只得暗自琢磨着什么叫这不知死活的奴才吃个好下场。
又不敢耽搁,赶忙去找贾母回报此事。
等进了东跨院正房,便见贾赦和邢夫人正坐在上首,一左一右,面上神色都不太好看,旁边还站着一个贾琏,倒冲他笑了笑。
见他进来,都不说话,等林思衡一如往常行了礼数:
“见过赦大老爷,见过大太太。”
贾赦方才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
“哟,原来是衡哥儿,我原先倒没看清,只道是有个穿着衣服的猢狲闯进来,正在纳闷呢。”
林思衡遭了两句挤兑,也并不往心里去,只当上面是坐着两条狗,径自寻了个位置坐了,口中道:
“不知大老爷叫晚辈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贾赦见林思衡不等他来请,自己就先坐下了,心中愈发不满,只是也不好再叫他站起来,归根结底,林思衡如今身上还挂着个总兵的将衔,官位上还不能及他,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略微瞪了瞪眼睛,朝贾琏看了一眼,贾琏心中一苦,也只得坐到林思衡旁边,低声问道:
“请衡兄弟过来,倒没有旁的事,一是衡兄弟南下已久,既然回了京,又过府来,大老爷也是关心衡兄弟,请衡兄弟过来说说话。
这其二,呃,听说是衡兄弟带着锦衣军,去把理国公府抄了?”
林思衡将桌子旁边茶杯揭开,见里头并没有泡茶,也不以为意,笑道:
“琏二哥这话是从哪听来的,查抄理国公府的,分明是封愚封指挥使,兄弟我不过是被拉过去看个热闹罢了。”
贾琏讪讪笑着:
“衡兄弟许是还不知道,那位柳老爷跟衡兄弟进了宫,竟就没见他出来,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衡兄弟也知道,咱们家与柳家是老亲了,自然也关心着。
大老爷原先给衡兄弟写了信去,衡兄弟可曾收到?”
林思衡眨眨眼睛,点头道:
“自然收到了。”
“那为何......”
“那为何不照着我的话做!若是你按着我的意思,分润他一些军功,到时候咱们几家再使使力!柳家怎么会是这等下场!
四王八公在军中向来一体,你此番南下,要不是军中那些亲友看着我贾家的面子,暗中扶持着,你只怕倒以为是你自己的能耐了!
如今你自己得了好处,反倒一扭头将理国公给抄了,旁人却道是我贾家养的白眼狼,养刁了胃口,竟敢噬起主来了。你可知道,为着你这事,老爷我在外头给人要说多少好话!
你若是个头脑还清醒的,便赶紧写一封折子,将你撞运得的那些军功,都分润到各家府上,从理国公府得的那些好处,也都拿出来,老爷我再受累,替你说说好话,你才能在军中立得住脚!
不然,我这里倒也罢了,若其他几家到时候与你生起气来,只怕你往后在军中也难过几天安生日子!”
贾琏低着头只管盯着地面上的石砖猛瞧,头都不敢抬,邢夫人跟着唱白脸道:
“衡哥儿到底年轻,陡然经着大事,难免便有鲁莽不周到的时候,老爷说话虽严厉了些,也是爱护你的意思。
昨个儿大老爷连夜为着你的事奔走,那其余五家都说,要叫衡哥儿吃些苦头,还是大老爷拦着,说衡哥儿到底算是自家孩子,便是一时糊涂,也没有就要喊打喊杀的道理,只把这番事理说明白就是了。
二丫头就常夸你聪明,大老爷与我也都拿衡哥儿当自家人看。
衡哥儿还不快谢过老爷,赶紧照着做,到时候自然有你的好处,难道老爷还能害你不成。”
林思衡差点都被气笑了,以自己对这邢夫人的了解,今日能演这一出戏,只怕也算是使出她浑身解数了,嘴上感慨道:
“大老爷一片关爱之意,晚辈自然知道,只是柳大人一事,并非晚辈不肯尽力,只是大老爷或许不知,那位柳大人的事,陛下早都已经叫锦衣军查的清清楚楚。
晚辈正要开口求情,才说了两个字,陛下就将晚辈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说晚辈欺君,晚辈又哪里还敢再说。
陛下正是为这,才起意叫晚辈一块儿跟着锦衣军去抄家,晚辈没奈何,连家都顾不得回,就得去办这差事。
可真是无妄之灾,此番情理,还请大老爷替我辩说一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