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这伙贼军还学精明了,都知道给老子下套了。怎么样?都没事吧?”
“哈哈哈,报告将军,都没事,只有吴老赖屁股上中了一箭。”
“放你娘的屁!那他妈是马屁股!不是老子的屁股!你看清楚了吗你?”
“行了行了,赶紧回营,看清楚那粮袋里装的是什么了吗?”
“嗐,都是些土疙瘩,一粒米也没有...”
林思衡骑在马上,带着身后两百骑兵,沿着沙河行了二里,从来时搭好的浮桥上过河。
今日无功而返,林思衡也并不气馁。
在军中厮混了一个多月,此时林思衡身上再瞧不见半点之前在京中的儒雅风流,与这帮兵痞丘八在一块,要是成日里说着之乎者也,只会叫他们看不起。
林思衡起初也并不适应,只是事情逼到眼前来,再不适应也得撑着。
行军路上扎营的时候,军中搏戏很是摔了几跤,放倒了几个刺头,又渐渐学会了三句话不离骂娘,才算是在军中勉强站住脚,好歹是能把人拉出去。
连着扫了贼军半个多月的打粮队伍,虽无什么大胜,也总算不曾败过,一点一点小胜累积起来,在军中勉强立起了点威信。
原先虽已读过不少兵书,岂料书中看来,和实际做起来根本就是两码事。
等回了营地,先去伤兵营里转一圈,再回了营帐,从床底下拖出一本小册子,也像个兵痞一般,四仰八叉的坐着,随意用舌头润湿笔尖,将今日的得失再总结一番。
正在忙活,边城掀开帘子进来,笑道:
“听说公子今儿险些吃了亏?”
“是啊,幸亏都是骑兵,不然今天就得栽一回跟头,也不知道是咱们安排的人没发现这是圈套,还是被敌军给将计就计了。
以后那边再送来的情报,还得细细斟酌一番,吃一堑长一智啊。有什么事儿?”
“家里来了信,老三寄过来的,你瞧瞧。”
“嗯?有什么事没有?”
“倒没什么大事,只说老二前几天造的火铳又炸膛了,还是用不得,另外你之前说的,火炮小型化一事,勉强造出来一副有些模样的,只是京里试不得炮,到底能不能用也说不好。”
“干脆也别抱太大指望,还是铁的质量不过关,再琢磨吧,咱们还有时间。”
“哦,对了,还有一回事,老三信里说贾家那个叫贾瑞的重病了,说是西府里那位琏二奶奶的手笔,这贾瑞有什么要紧之处,费功夫盯他做什么?”
“嗯?回信叫老三帮忙盯着,这贾瑞自己倒没什么要紧,是死是活随便他去,只注意着有没有什么僧道找上门去,若有,叫他给我跟住。
老二和老七呢?”
“老二在后头摔跤呢,他这法子还真管用,真就把他手底下人给生生打服了,老七带着斥候出去查看地形去了。”
“今儿虽险些中了套儿,不过敌军连诱敌都舍不得抛些诱饵出来,只怕也确实是没什么粮食了。去把三位千总叫到大帐,等老七回来,一块儿议一议,时机应该快到了......”
...
林思衡远在河南兵荒马乱的,荣国府里也不太平。
那贾瑞原先已被凤姐儿耍了一回,十一二月里的,在西穿堂夹道里吹了一夜的过堂风,朔风凛凛,侵肌裂骨的,险些冻死过去。
天亮才回家,因彻夜未归,犯了家法,又叫他爷爷贾代儒一顿好打。
虽心有疑虑,竟仍舍不得凤姐儿的好颜色,次日寻了个空,又摸上门来。
凤姐儿原道叫他吃个教训,若他悔改便罢,不料这贼子竟果真执迷不悟,因而也发了狠,不说是自己不曾去,反倒哄骗贾瑞说是他去的迟了,又立了一回约。
贾瑞色迷心窍,被凤姐儿两句话一说,竟也真信了去。
没几天功夫,便又遭了凤姐和贾蓉贾蔷兄弟俩一通暗算,叫贾蓉夜里扮作凤姐儿模样去赴约,拿了个现行,强逼着写了一百两的欠契。
又算计着叫他大冬夜里的淋了一身屎尿,回去时贾代儒问起,贾瑞哪里敢明说,也只说是天黑看不清路,掉进茅坑里去了。
贾瑞到此时才算明白是遭了凤姐儿算计,他虽遭了两回难,心中忍不住发狠,等想起凤姐儿的俏模样,又恨不得把凤姐儿搂在怀里,又爱又恨,想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都二十来岁的人了,因整日里胡混,名声不大好听,竟不曾娶亲,如今既害了“相思”,也免不得忙碌些针线活,一时情动起来,便少了节制。
如此倒也罢了,虽仍是整日里在心里头想凤姐儿,却不敢再去荣府里滋扰,只是因写了那两张欠契,贾蓉贾蔷兄弟俩白得的银子,岂有不来要的,因而时常上门索取,叫贾瑞日日忧心,生恐被这二人抖落出来。
两桩加在一块儿,到得今日,到底害起病来,高烧不退,四肢无力,下溺连精,咳痰带血,竟一日坏过一日,眼看人就要不行了。
凤姐儿见贾瑞不来骚扰,也只当他是吃了教训,便把这事丢开,不料王夫人又请人来寻,说是贾代儒上门来,求二两老参,做个独参汤救他孙子性命。
凤姐儿便是有些一星半点的善心,也断然不肯花费在贾瑞身上,因而推托说府里的参都拿去给贾母配药了,王夫人面上仍是一副悲悯之色,轻叹道:
“便是咱们府上没有,你也派人去问问你婆婆,或是去你珍大哥哥府上瞧一瞧,凑合着给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的功德。”
凤姐嘴上连连应了,正要出去,王夫人又道:
“袭人昨个儿来说,宝玉院里几床褥子都旧了,怕冬日里不保暖,你回去记得挑些好的添置着,再瞧瞧库房里可有什么好料子,给宝玉做两件冬天里的新衣裳,若库里没有,就再买些。
不单宝玉,其他各房里少爷小姐,也都照看着,别短缺了。”
凤姐自然点头答应下来,暗暗在心里盘算了一番用度,便回自己院里。
根本也不去寻,只叫平儿将那用剩下的参渣碎末,胡乱用个帕子包了,遣人送去给贾代儒:
“告诉他们,就说太太送来了,再多也没有了。”
便叫人回话给王夫人,只说参已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