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林思衡一拍手道:
“既是二嫂一番好意,兄弟岂有不领情的道理。只是既要合作,我倒有另一个法子。
与琏二哥合作固然稳妥,只是却不如径自与二嫂合作来得妥帖。满贾府里谁不知道,二嫂子才真正说一不二的人物。
倒也不用二嫂出什么银子,只请琏二哥往后应酬吃酒多往我那去就是了。
只是我也有一事托二嫂帮忙,我与师妹如今寄居贾府,我是个皮糙肉厚的,都不妨事。师妹却十分身娇体弱,不可有什么差池。
二嫂如今掌着这家,我只托二嫂替我照看着,倘有什么人欺负到师妹头上,也不必二嫂做别的,只管告知我一声便罢了。
二嫂可能允我?若二嫂今日点头,我作价一两银子,卖给二嫂我那酒楼三成份子,再欠二嫂一个人情。今日便可立契。”
王熙凤一愣,她原意是让贾琏出面,做生意赚些银子来补贴公中,如今怎变成自己来与他合伙了?
只是转念一想,若银子入了公中,自己顶多也就得太太几句夸,正该这般,却入了我的私库。
倒没成想这林兄弟对林丫头这般上心。我只管平日里照应着些,料也无事。于是点头应允。
两人一拍即合,林思衡当场写了文书, 又盖了自己的印章。便递给王熙凤。王熙凤认真看过,临了却皱起眉头,却见那文书末尾分明写着:
“如有贾府刁奴恶亲欺扰林氏黛玉一事,贾王氏未能及时告知,则此文书作废。双方协议一致,并无异议,立契为证。”
王熙凤勉强笑道:
“林兄弟,这契约旁的都好,只这最后一句话,不必写了吧?”
林思衡此时却咬死不让道:
“我来京师,别无旁的大事,只以师妹安居为要务。二嫂虽是女中豪杰,一言九鼎。我恐也难免有个疏忽不周的时候。故小弟此番虽是失礼,也还请二嫂体谅一二才是。”
王熙凤见他态度坚定,也没了话,只得应承下来,心里暗道往后可得往林丫头那里多上些心了。
既办完了事,林思衡告辞离去。
王熙凤左思右想,对平儿道:
“这林兄弟对林丫头这般上心,莫不是有意...?”
“林姑娘才这般年纪,这会子能起什么心思?况且两个人又都姓林,奶奶怕是想得多了。”
王熙凤仍是摇摇头,脸上有几分狐疑道:
“我瞧着倒像有几分猫腻,三成份子,若他说的是真的,一年岂不得有两三千两银子,就只托我传个话,便是亲兄弟也没有这样大方的。
嗐,且随他去,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平儿,你往后往林丫头处跑勤快些,别叫他抓着我的不是。”
平儿自点头应了。
...
林思衡携了文书,出城往北郊去,城外那三顷地,这会儿已是热火朝天。来来往往的工人拉着木头砖石,堆砌砖窑,搭建高炉。
在工地寻到赵枢时,他正穿着跟苦力一般,打着赤膊在那搬石头。
林思衡将那文书递给他,赵枢把手上汗只在裤子上擦一擦,双手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方才收进口袋里。一向木讷沉默得脸上,如今竟能看出几分笑意来。
林思衡见此也觉得高兴:
“你素来办事认真,我没什么好嘱托的,这个厂子就交给你负责了,记着你真正要做的事,其余采买锻造等事你只管自行做主便可,若有什么麻烦解决不了,便来找我。”
赵枢咧咧嘴,点头应了。
林思衡也不多说,只是拍拍他的胳膊,又往孙机那边去。赵枢一路送他出了工地,转身又回去搬石头去了。
赵枢那边的手续麻烦,孙机这边确简单许多,只有个酿酒的文书略麻烦些,也不过多塞上二百两银子罢了。
烧制琉璃的过程孙机已经摸透,酒精也早就有了成品。除了这些东西,这边定位倒更像是个研发中心。未来不断扩大的如意斋,就要靠孙机这边来供货了。
孙机脑子活,更不用多说什么。他如今已是定了要“弃武从文”了。边城之前曾说,孙机如今要论拳脚,已经连郑阳都打不过了。言语间很有几分对孙机“不争气”的不满。
林思衡却对他愈发重视,时常与他交流意见,而今在一些细微之处上,林思衡自觉已不如孙机了。视察完城外工地,又去西大街寻郑阳交代一番。便往回赶。
那些隐藏着的零零碎碎的小铺子,各自有各自负责的黄雀,林思衡等闲是不去打转的。
至于说今日给王熙凤分了三成酒楼份子一事,林思衡更是有意为之。
一则这民丰楼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障眼法,林思衡巴不得勾连的权贵越多越好。
二则许给王熙凤的也不过只京师这一处,日后扩散开来,自然也就更不值一提了。
...
又忙碌了一通,回了贾府,晴雯说起今日晌午大奶奶来过。
林思衡一时有些纳闷,不知李纨寻他何事。若依着李纨的性子,他该躲着自己才是。只是也并不往心里去。
可巧黛玉却正往李纨处去说话。她近些日因与三春住得近,已是混熟了的。王熙凤日日忙碌,倒也时常能看见。
只李纨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了每日里在贾母和王夫人晨昏定省,等闲竟见她不得。
正好今日宝玉又来扰她,她便说起要去看看大嫂子,本是想打发了宝玉离开。竟不料宝玉也跟着来了。
黛玉心中着实气苦,只是又拿他无法,幸得宝玉只是烦人了些,自上次被紫鹃拦了,倒不曾再有什么失礼之处。黛玉生怕惹恼了他又要摔玉,只得由着他去。
宝玉初时几日,还时常以“颦儿”相称,见黛玉总不应,便也改了口叫林妹妹,只做没有那回事了。
黛玉有一搭没一搭得和宝玉说着话,脚下不停,只一会便到了李纨处,见李纨正在做绣工,便先笑道:
“大嫂子这是绣的什么?这样认真。”
李纨方抬头一看,忙把手里活放下,拉着黛玉的手叫她坐了,又吩咐碧月煮了茶来。方才回道:
“不过闲着无聊,绣个帕子罢了,你们两怎么有空来我这,可真真是稀客来的。”
“大嫂子闲得无聊,我不也是一样,说我是稀客,可见我必是以往来得少了,想是把大嫂子给得罪了不是?”
李纨笑着伸出手指头点点黛玉的额头:
“怪道前日里三丫头来我这里,说新来的林姐姐嘴上最是不饶人的,今儿便算见识了。可是有什么事寻我?”
“哪有什么事,不过是来大嫂子这里坐坐罢了,兰儿呢?还不曾下学?”
说起贾兰,李纨便想起一事来,拉着黛玉的手,在黛玉身旁坐了,说道:
“今儿族学里头放下,刚还在这里,这会子跑出去玩了。林丫头来得正好,我正有一桩事要请教你。不知可能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