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绕路,攀上附近一座小土坡,居高临下的看着百米外的破庙。
钱旋自告奋勇去探查一番看有没有岗哨。几人正在等候,李权忽然低声嘟囔一句:
“这扬州的兵也太烂了些,土匪都快堵到城门口了。”
林思衡便低声笑道:
“那等你回头做了将军,可得记得不能叫你自己手底下的兵也成了这副样子。”
“公子放心,我若果真做了将军,必能练出一支精兵来。”
周衡郑阳也凑趣道:
“俺也一样。”
不多时,钱旋回来,面带几分笑意,说道:
“果真是一伙草寇,半个岗哨也无,不说暗哨,连明哨也没有一个。”
几人便都看向林思衡,等他拿主意。林思衡却拍了拍边城,示意他来安排。边城微微一愣,旋即当仁不让。
“公子,麻烦你跟老四从左侧慢慢靠过去。老五老六老七,你们三个从右侧靠过去。老三,你在后头注意着,别放走了活口。老二,你跟着我,等公子跟几位兄弟就位了,我们缓缓从正面靠过去。吸引他们注意。
庙里空间小,引他们出来打,免得伤了无辜。”
众人都应了,开始按着计划执行起来。
待几人都就了位。边城与赵枢也开始缓缓朝庙门接近。待接近到十米范围内时,才终于被发现。
从庙门里出来个青年汉子,先朝边城二人仔细看了两眼,见二人手里拿着武器,又赶紧退回去,呼喊了几句:
“来对头了!带着兵器!”
于是庙里陡然沸腾起来,须臾间竟钻出六个大汉,连那青年在内,人人手里都拿着一长柄朴刀。
林思衡见状心里暗叹一声:这可比严老大棘手多了啊。
那领头一留着络腮胡的壮硕汉子见只有两人,心道自己莫不是无意间把这两个人的家小给绑了?见两人手持枪棍,俱是长兵器,也是心里一突,强忍着脾气道:
“两位朋友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误会?”
边城懒得搭理他,只是站在原地,随手摆了一个中平枪枪架。赵枢更不说话,扎了个马步,左手持棍尾,右手持中,眼神平视。
那络腮胡见此,嘴角肌肉抽了抽,也是没辙,只得挥一挥手,六人便也拎着朴刀,各自分开朝两人围来。
两人缓缓后退,引着这六个匪徒渐离了那座庙。林思衡见边城和赵枢已经快要被围住,那六人离庙门也有了十米远,与孙机对视一眼,绕过墙角开始往外奔。对面三人见此也行动起来。
一时竟似乎要将那六个匪徒给反包围了。
那六匪见此,如何能不知自己被算计了,心中便起忐忑,各个眼神犹疑起来。
头领也有点慌了,忙道:
“几位好汉,若有什么误会不妨直言,若是缺了银子,兄弟我这里倒还有一些,几位尽管拿去花销,不必如此伤了和气。”
边城趁他说话,直接就一枪刺出,枪尖红缨缠绕,直搠胸口。
那头领反应也快,仰头便往后倒,枪尖在胸口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边城顺势枪杆往下一砸,被头领一个驴打滚狼狈闪开,枪杆砸在地上,激荡起一蓬尘土。
见自己一枪没中,边城也有点惊讶,终于出声道:
“倒也有两下子。”
那头领被边城当中一枪,胆都要吓破了,哪里还敢与他打,忙转身就朝林思衡这边逃窜而来。
孙机见此有些紧张的挡在林思衡面前。那头领见这边两人一人持剑,一人两手空空,想也不想就一记朴刀从上往下劈下来。
孙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终究不曾亲自与人厮杀过。林思衡忙两手持剑,右腿往侧前方跨步,格住这一刀,顺手就沿着刀杆削下去。
那头领也忙撤刀后退,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五个兄弟,就这么一会儿已经躺了一个了。那持黑铁棍的壮汉棍头沾血,眼神十分凶厉。看起来比那持枪的还凶狠几分!
剩下四个兄弟,两个已经被那两个凶人打的满地乱滚,还有两个也被另外一边持长刀的三人缠住。
头领心中又惊又惧,觉得还是眼前这两个比较好对付。于是又咬咬牙扑上来,孙机正为自己刚刚的紧张,害得公子亲自犯险而懊恼,见此也大喝一声,使了一手长拳,便直接朝朴刀抓来。
那头领却右手猛得一扬,将袖子里的东西朝孙机掷出,孙机心里一惊,下意识两手护面。那东西砸在他手套上陡然爆开,散发出一股呛人的味道。”
“石灰!坏了!”
而那头领的朴刀,也已经朝着孙机的腹部狠狠捅了过来。
林思衡见此也是一惊,箭步上前一剑朝刀柄砍下去,却未能斩断刀柄。只压得那朴刀刀刃戳在孙机身上猛得往下一划。
林思衡心里猛得一颤,反手长剑上撩,那头领被逼得直接弃刀后仰,林思衡再左脚上前一步,右脚微弓,腰身猛然右旋,长剑再跟着往下一划,就在那头领胸腹又开出一个大大的伤口来,正与此前那枪伤组成一个大大的红叉。
那头领跌倒在地,还要求饶,林思衡只一剑贯入咽喉。
了结了这头领,林思衡四下望去,见其余四个匪徒也都被清理了,连忙转身去查看孙机的状况。却见孙机正摇摇晃晃站起来,紧张的在自己的肚子上摸来摸去。
林思衡海松了一口气,扶着他,领着众人进了破庙,借着火光才发现原来那一记朴刀只是砍破了夜行衣,又在皮甲上留了一道长长的白色划痕。因此孙机倒没受什么伤。
林思衡又一 一检查众人情况,边城仍是云淡风轻,钱旋正有点无聊的转匕首,其余六人,连同赵枢在内,神情却都有些不自然,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和茫然。
...
边城随意扫了一眼,弯腰取了一只火把,起身往他们曾经待过的内间走去。推开房门,听见里面有几道紧张的喘息声,还有一道压抑着的哭泣。
边城摇摇头,他们曾经也被关在这里,惊恐得等待着严老大和老乞丐将要给他们带来怎样未知的命运。
屏蔽掉心里的杂念,边城又往里走了几步,火光驱散了这逼仄的小房间里的黑暗,照亮了正蜷缩在墙角的一家三口。
那是一对看起来有些年迈的夫妇,和她们的女儿,三人此时都正一脸恐惧的看着穿着一身黑衣,手持长枪,脸上一道凶恶刀疤,身上染血的边城。那老夫妇面容惊恐,只是仍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
那女儿也流着泪,嘴唇颤抖,咬紧牙关,却仍是倔强的看着他。
边城微微一怔,这女儿也一样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一样瘦弱,一样流着泪,一样不肯说一句讨饶的话。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洛水边,秀珠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了。
只是这一次,边城有能力来救她,她也终于有了爱她的父母。
边城眨眨眼睛,放下长枪,走到三人身前,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索,示意三人跟他出来。又随手从这伙匪徒的行李里细细的数出二十三两又三百一十七文。扯了一块破布包好,交给那女儿。
众人看着这一幕,也都怔了怔。
边城又给他们指了扬州的方向,然后便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那三人千恩万谢,又要给林思衡几人磕头,见几人都不受,果然不敢在此久留,连忙转身奔进夜色里。那位女儿却在出门时,看着边城,问道:
“不知恩公姓名?可否告知?小女子来日再报。”
边城并没有搭理他。
那女子见父母已渐渐走远了,终于咬咬牙也转过身,追着自己的父母去了。
风声里传来几声被尸体吓到的惊呼。继而渐渐平静下来。
林思衡与边城对视了一眼,突然间两人皆大笑起来,笑得站都站不直,笑得跌坐在地上,笑得仰躺在地奋力用拳头捶打地面,笑得流出眼泪来。
渐渐赵枢,钱旋,孙机,李权,周衡,郑阳也都一个个大笑起来。
笑声飘散在扬州城外深沉得夜色里,笑声里满是释怀与解脱。
从三年前就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云,从此刻起,终于烟消云散。
...
第一卷《世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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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