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道黑影背展木质双翅,自高山之巅俯冲而下,如墨色流星般划破天际。
他们仿若鬼魅,在山风的呼啸声中迅速滑落,于客栈的庭院中落下,黑影重重落地,激起一阵尘土飞扬。
为首的黑影目光如电,扫视四周,随后扭头传音,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杀无赦!”
刹那间,众多黑影如潮水般涌入客栈。
顿时,客栈内传出阵阵惨叫,打斗声此起彼伏,房屋被震得摇摇欲坠。
灰袍掌柜见状,目眦欲裂,大声怒喝:“尔等放肆,此乃将军府产业!”
众黑影对此充耳不闻,手中屠刀挥舞得更加疯狂,肆意猎杀着客栈内的众人。
为首的黑影冷笑一声,冲着灰袍掌柜遥遥轻蔑道:“败坏我王家之事,死有余辜!”
灰袍掌柜听闻,双眼一缩,刚要施展修为,却被一发弩箭瞬间穿透眉心,倒在血泊之中。
一旁零散排布的木屋百姓,也未能幸免于难,被黑影们屠戮殆尽。
客栈中踉跄跑出一道身影,正是马大脸。
他来到为首黑影身前,卑躬屈膝,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大人。”
为首黑影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马大脸的脑袋,仿佛在抚摸一只狗。
随后轻声问道:“客栈内的所有人都在这儿了?”
马大脸咽了咽口水,眼睛滴溜溜一转,颤声道:“走,走了六人。”
为首黑影笑容瞬间收敛,指尖发力,将马大脸的头颅捏爆。
“那你就没机会活着。”
鲜血溅落在雪地,染红了一片冷冰。
为首黑影嘴角上扬,指尖一捻,一抹火花崩射而出,落在破碎坍塌的客栈上。
他挥手放射一道法力,火花如遇热油,火势瞬间汹涌上涨,将整座客栈吞噬其中。
为首黑影示意众人展开背后木质翅膀,振翅飞在半空,随后化为一道乌黑流光,消失在天际。
此时,在山道上,莫凡背着妇人正快步前行。
他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口中不断喃喃自语:“就要到了,快到了,呼呼呼!”
忽然,他鼻间嗅到一股烧焦的气味,身前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莫凡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眼前一片焦黑废墟。
他瞪大了眼睛,不顾危险地跑上前去,口中大喊:“牛二大哥,牛二大哥!你在哪里?”
山林中,宁天胤正与白浊缠斗。
他手中凤翅镏金镋一展,金焱汹涌膨胀,懒得再与白浊周旋。
白灼瞪大双眼,试图抵挡宁天胤的攻击。
宁天胤手腕一转,白浊的大手被削掉,整个上半身被腰斩。
白浊大口喘息,觉察到元神有复苏迹象,试图撕破红线锁链逃离。
宁天胤早知他的意图,上前一步,指作剑,刺穿了白浊眉心,指尖金焱蔓延暴泄,将白灼整个惨躯吞噬,化为一颗拳头大小的诡丹。
腰间玉坠太初源解扫出一道光,将诡丹收纳,转为一缕幽紫气运渡入宁天胤体内。
远处,毕从容与黑清正打得难解难分。
宁天胤见状,脚步不停,大步赶去。
黑清留意到白浊那边的情况,心生退意。
眼见宁天胤冲来,仓惶之下,他大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强行动用元神之力,将三人拍得倒飞。
待宁天胤回过神来,黑清已化为一道诡气煞风,逃之夭夭。
毕从容两人吞服丹药,盘坐原地调息。
识海中,宁天胤观看太初源解读取到白灼的记忆片段,得知白浊、黑清两诡和烈焰一样,都来自诡王寅虎的手下。
想到这儿,他将烈焰的诡丹丢给了太初源解,从其中残余记忆中得知一个惊人的秘密。
原来狂欢小镇下面埋藏着一道大型灵晶矿脉,烈焰前来是为了打探神秘城主的信息。
谁料,烈焰还未来得及试探,便被神秘城主打得身躯碎裂,逃窜而去。
宁天胤压下心中欢喜,沉着冷静分析。
想必寅虎诡王是得知烈焰被自己所害,所以大感愤怒,又派出两诡前来,为的便是袭杀自己报仇。
也就是说,元神境的诡物死后,其背后主人会从某些手段得知杀死手下的具体仇人。
宁天胤心中微微一凛,看来自己与寅虎诡王的梁子已经结下。
对于现在的处境,他感到有些不妥,并非惧怕寅虎,而是不想就此展露高层视野。
这种被裹挟推拥的被动感觉令他很是不适,宁天胤沉吟一二,将其压下。
睁开眸子,见毕从容两人已经调息完毕,三人顿时化为一道流光,飞向云雾客栈方向。
莫凡在废墟中神色疯狂,用力掰动焦黑的梁柱、桌椅。
他上身赤裸,浑然不觉全身沾满碳色,眼角不断淌泪,使他没有失去视野。
他边找边喊:“牛二大哥,牛二大哥,大哥!”声音稚嫩,充满悲伤与不安。
渐渐的,他在一处未倒塌的墙角找到一具还算完好的尸首。
莫凡只觉眼前尸首体型很是熟悉,下意识用手揉了揉眼睛,想要仔细确认。
可发觉越揉越看不清,他跑到一旁雪地,抓了把雪捏成冰团,仔细地擦着黝黑的眼周。
莫凡怀揣着忐忑心情,慢慢走向那具尸首,咽了咽口水,用力将其正面掀开。
等见到容颜时,他嚎啕大叫:“大哥!”
他探了探其鼻息,发现已经没了动静。
莫凡双眼夹泪,好在心中已有预料。
他面带痛苦,摸了摸牛二大哥胸口上碗大的血洞,洞内的血液已被冻成冰渣。
莫凡咬牙将牛二大哥背在背上,向后伸手扶腿时,却发现空落落的。
原来,大哥的腿被砍断,烧成了焦灰。
莫凡扭头,将围在腰间的破衣解下,走向大哥躺着的位置,抓了把黑灰装入破衣围在腰上。
旋即,头也不回地背着大哥的上半尸身,坚定地向外走着。
在云雾客栈旁边停下,他母亲被他放置在这。
母亲被寒风吹醒,看着莫凡背上面目全非的牛二,脱口道:“死了?死了好,死了就轻松了,一了百了,多少人想死都死不了呐。”
莫凡一滞,默言不语,对于母亲时傻时醒的状态拿捏不准,他还小,听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他轻喃道:“娘儿,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给大哥挖个坑,给他埋了。”
妇人不言语,抬头看着天上鹅毛大雪。莫凡跑到废墟里捡拾了两把被烧变形的菜刀,费力地刨着坑。
冻土坚硬难破,莫凡累得满头大汗,却只刨出个脑袋大小的洞。
许久未进食的他,已然脱力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喘着喘着,他双眼放空,眼角缓缓滑落两行清泪,喃喃道:“我怎么这么没用,我怎么这么没用,刨坑都刨不出来。”
“我怎么能让牛二大哥和他弟弟一样,暴尸荒野呢?可我浑身没力气,一点力气都没了。”
“我好累啊,牛二大哥,我不能连这个忙都帮不上。”
“坚持,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莫凡颤颤巍巍地爬起身子,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拿起菜刀,一下一下敲着冻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