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就麻烦在,她是个即将成型的魔女。”
房姐继续解释:“如果是个成熟的魔女,可能还好一些,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
它的声音充满了懊恼,这在乐易的印象中还是头一次。
看来这个女收容师的昏迷还很棘手?
“正因为她恰好是处于即将成型的状态,吃了我一记魔力冲击,呃,你们就当做被我打通了任督二脉吧,本来还没做好准备的身体,本来可能还要几天甚至几个星期才变成魔女的身体,提前被催熟了。”
“这个事的后果就是,她的魂,她的意识,没有准备好,或者说,她的意识过于地灵敏,觉得身体变陌生了、不适配了,因此触发了自我防护机制,拒绝与现在这副身体融合到一块,所以就变成现在这个昏迷不醒的样子了……”
听了房姐介绍,几人啧啧称奇,乐易就问会不会跟她本身是收容师有关系?
房姐没有第一时间否定,它想了想说道:“关系不大,我猜,她可能学过一些精神力锻炼的法门,类似龙国道家的养气功夫,或者存想、内视,还有所谓的炼气化神、阳神出窍啥的。当然,她这么年轻,肯定到不了那种程度。不过她的精神力比普通人强很多,这点倒是真的。”
它又问乐易:“你在南斗的时候,也没有学过精神力锻炼的课程吧?”
乐易挠头:“没有啊,学院里没有类似的课程……之前,我在选课系统上看到有一门叫冥想与灵修的课程,我兴冲冲地报名了,还去上课了,结果去了一次就把那课给退了。”
姬一嘴快,立即问道:“为啥?”
一边的鹿凌霜眨了眨眼,已经在偷笑了。乐易带点尴尬又带点怀念的口吻说道:
“我去上了一次课,到了地方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全是女的,见我进来,一个个坐在瑜伽垫上看着我,像看一只大猩猩……那节课我啥都没听进去,就只记得给小姐姐们压腿了……嗷!”又被青梅魔女的魔爪制裁了。
“不、不是吧,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要追溯吗?”乐易替自己申辩,“所以我确定,南斗是没有精神力锻炼的课程的,老师们是提到一些,但也不系统。”
房姐表示同意:“那就对了,我在南斗待的时间也不短,也没听说谁开过这样的课。因为没几个人会的。这种涉及到精神力的修炼,全世界我估计也就龙国的道家看着靠谱一点,不过也是鱼龙混杂、骗子居多。佛教的某些流派,比如密宗,可能也有一些法门,除此之外,就没有靠谱的了。这个妹子,我猜她是家学渊源的可能性比较大。在龙国,这种比较高深的知识一般只通过血脉传播……”
乐易突然想到梁松强对“聂隐娘”的介绍,忙问:
“房姐,有什么办法知道她的姓名吗?”
房姐见他提出如此“冒失”的问题,刚想发作,但旋即觉得自己理亏在先,口气瞬间缓了下来:“这、这如何得知?她又不是魔物。”
这时候,一个淡金色的物体突然出现在女收容师的床头,发出闷闷的声音:
“收容师先生,这位尊驾,我的宿主跟我提起过,她姓南,籍贯却不曾告知。”
原来是雁鱼子。
它有些焦急道:“我的宿主离魂了,也不知何时能醒来,我和宿主名下的其他魔物,不得不一并蛰伏……”
收容魔物的人类,一旦出现了失忆、长期昏迷、植物人等情况,其收容的魔物将会自动进入“节能模式”,即所谓蛰伏,在此期间,魔物几乎完全停止活动,变成死物。
这个知识点乐易在学校里有学过。
他心生惭愧,对雁鱼子说:“你的宿主变成这样子,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会看护她,并想办法让她恢复过来。”
房姐见乐易把责任揽下,心中好受了些,于是帮腔道:“小家伙,你的宿主这种情况虽然有点麻烦,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你放心蛰伏去吧!”
雁鱼子的身体已经变淡了,它恳求道:“有劳诸位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那位挚友,小三,它若醒来,能否劳烦看护一二?小三不知世情险恶,你们都是良善之人,它要无处可去,你们就收容了它吧,好过被歹人拿了去。”
它的身体晃了晃,仿佛一个人做出了拱手、拜求的动作。
乐易当即发话:“没问题。我们一定看护好小三,尊重它的意愿……”
只是话没说完,雁鱼子的身体就完全虚化、消失了。
它出现这一遭,让几人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乐易小声叹了口气,又把注意力转回刚才的话题:
“它说这女的姓南?……梁松强说聂隐娘的真实身份,有一种可能是姓南?咦,难道真的是?”
鹿凌霜见他一个人小声嘀咕,关心道:“易哥,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她是不是那个,聂隐娘?”
乐易点头。
他把聂隐娘的事转述了一遍,然后苦笑道:
“说句难听的,她是不是聂隐娘其实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如果她真的是,那我们就更要负责到底了。”
房姐听了聂隐娘的事迹介绍,又难受了,它沉声道:“确实,这个女娃子不能这样被我们不明不白地给害了,人家怎么说也是个侠盗……”
姬一大胆地出来抬杠:“房姐,她不一定就是那个聂隐娘呀……”
乐易心念一动,给余清欢发消息:
“帮我查个人。”
“谁?”余清欢秒回,且干脆利索。
“聂隐娘,一个冥器师。”
“等我五分钟。”
说五分钟,余清欢真的五分钟后给他发来了一个十几页的pdf文件,上面是对“聂隐娘”真实身份的各种剖析和猜测,最终形成两个结论。
乐易看了一下,怀疑就是梁松强在总局看到的那份资料,他拉到最后直接看结论。
和梁松强告诉他的内容差不多。两种可能,一种姓聂,叫聂锦书,一种姓南,叫南梦卿。乐易在上面看到了一个批注,大概是余清欢加的,写着:
“我倾向于姓南。姓聂的那个不论是性格画像还是生活轨迹,都对不上号,可能性极低。”
“南梦卿?”
乐易对余清欢的信息收集能力,至少到目前为止,充满了信心,她既然敢给出了这么一个判断,那估计就是了。
他看向几人,小声叹气道:“问了余清欢,她说聂隐娘可能叫南梦卿。”
鹿凌霜皱眉:“那咱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就叫这个名。”
陶然:“太难了,连魔界扛把子都做不到。我本来以为,魔界扛把子可以通过灵魂拷问术之类的手段问出名字来……”
房姐苦笑道:“小陶你少挖苦我。类似灵魂拷问术的秘法我是会啊,但也得看是什么情况。她现在这样子,再上点手段,我怕就真的死翘翘了……“
陶然瞬间愕然了:“啊?房姐你还真会?”
房姐气笑了:“我的头号闺女,姥姥今天不过马失前蹄而已,在你心中地位就这么跌到谷底了?”
陶然连忙赔笑道:“骚瑞骚瑞,房姐你在我心中一直英明神武、战无不胜……”
“等会!”小半天没说话的姬一突然出声,在别人没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刚才一直埋头在翻找这什么,这会她站起来、手上拿着一张卡片,笑嘻嘻地看向几人: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不需灵魂拷问术,也不需读心术!”
“只要你们全心全意相信魔女大王,魔女大王的智慧会还你们一个奇迹!
身份证。
姬一手上拿着的。
几人:“……”
魔女大王:“看来你们都没有搜俘虏身的习惯呀,呵呵,这个很不好。你看我,花一点吹灰之力,就办到了几个禁术都办不到的事情,实惠又高效……”
陶然又想“禁言”她了……
乐易把身份证拿过来看。
南梦卿。
26岁,陕省人。
都对上了。
就是她。
聂隐娘。
同一时刻。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余清欢在青渠区那个小院里的办公室灯还亮着。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像是忧虑中交织着兴奋,又像是怀疑中掺杂着信念感。
有些疯狂。
如果有熟悉她的人在,一定会觉得此时的余组长、余博士有些陌生。
白天时工作状态下的她,表现得像一个理性到冷酷的工科女,注重细节、追求完美。
此时的她,却仿佛是一个癫狂的艺术家,在为自己画作中出现了神之一笔而情难自已。
嘶哑的女声再度响起:
“小余,你别高兴得太早。”
“一些细微的变数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余清欢收敛了表情,冷淡道:“这还只是细微的变数吗?”
“至少在我看来,不会影响大局。”
女声顿了一下,又说道:“乐易的好运气,让你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余清欢的双眼掠过一丝阴翳,冷哼一声:“老东西,不会是你做的手脚吧?”
“当然不是。我没有这个能力。”
“他能够与盗窃魔女提前相遇,这种情况不是我预见到的,自然也无法施加影响。我只能说,这个人的运气真的邪门,要不是他是男的,我都怀疑他是幸运魔女了。”
“呵呵,你不擅长说冷笑话这件事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小余,放轻松一些。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身边住着一个大魔头,每天一睁眼就想着怎么让别人去死,你让我怎么轻松?”
“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我的提议。”
“什么提议?”
“想办法嫁给他。”
“……”
第二天。
乐易和鹿凌霜在一张床上,几乎同时醒来。
昨晚,为了不和“病号”南梦卿挤一张床、影响到她,鹿凌霜再度含着羞意和乐易挤到一张床上。
名正言顺。
半夜的时候,迷迷瞪瞪间她感觉陶然也爬了上来……
但似乎天快亮的时候就走了。
她是那种睡眠很浅、但对睡眠时长要求又很低的人,一次简短的深度睡眠就能让她再度神清气爽、恢复到最佳状态。
先一步醒来,她看着乐易将醒未醒的脸,心情如同半碗水晃荡,忍不住亲了上去。
先是额头,然后是鼻子,唇。
被早安吻突袭的乐易一开始还以为是陶然,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双手就很自然地搭在了她的腰臀上,将她紧紧地搂住。
吻了一会就发现不对,但已经“骑虎难下”。
鹿凌霜的接吻技巧连陶然都不如,她一直睁着眼,观察着乐易,从乐易的微表情变化里,她看到宠溺、惊愕、怜爱等多种情绪。
她吻得更用力了。
仿佛短跑比赛最后几十米的冲刺。
想要第一个跑到终点,用胸膛撞断那根红线。
渐渐地,乐易觉得快要擦枪走火,凭着无上意志,将自己从这个有点激烈的漩涡中摘出来:
“凌霜!”
鹿凌霜眼神恢复了清明,脸瞬间红得不行,脑袋低下,整个人趴在他胸口,不敢看他。
过了好一会,她再度鼓起勇气,直视乐易的双眼,轻声问道:
“易哥,你能不能娶我?”
面对鹿凌霜的三次发问,乐易觉得自己再怎么铁石心肠、再怎么清心寡欲,此刻也要给出自己的回应了。
男女关系本来就是双向的,需要双方各走几步,各自朝着对方走出去,即使时机不是很合适、条件不是很成熟,但只要方向是对的、是双向奔赴,那么关系就很快能瓜熟蒂落、大事谐矣。
现在鹿凌霜已经走出了那么多,自己连一步都不愿意走吗?
难道就要做个坐享其成的懦夫?
乐易情思翻滚,搂住鹿凌霜,正要回答时,便听到隔壁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扭头看去,就看到原本躺在床上的南梦卿已经坐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
“这是哪里?”
“今年是哪一年?”
“花旗国总统还是川普吗?”
她冷不丁发问,问题一个比一个劲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