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婆婆和允知在餐厅包着饺子，往年总有聊不完的话，聊晚餐、聊孩子、聊正月里的拜年，今年却格外沉默。
公公则是在书房的电脑软件里下棋，自从姚莉樱抱着孩子上门后，他不想和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多说一句。
婆婆瞥见沙发上正在看手机的官纪尧，洗洗手走过去，“和谁聊呢。”
“没谁。”他下意识地把手机关掉放到一边，看起春晚。
“你和我过来。”妈妈把他拽进房间。
官纪尧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好像一下子回到青春期，自己和哪个女生在电脑上聊个天，总少不了被一顿教育，现在也是，像防贼一样防他，这几天家里人谁看他不顺眼都可以朝他撒气。
“妈，您又要干什么。”他不耐烦的。
曾经一直以为母亲是对自己面上令色，内心柔软，可这种时候她也根本没向着自己。
“你在家的时候，少看手机，多帮我和允知打打下手、干干家务。”
“我这是正常的工作，您可以看看，都是和客户的拜年短信，我总不能完全不社交吧！”他拿出手机自证清白。
妈妈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那个狐狸精，就没找你？我昨天出去买菜还碰到她了，她一直在附近溜达，像个神经病。”
“唉，什么狐狸精，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口不择言。
“我跟你再说一遍，你抓紧和她断了，这种女人生的孩子我们家是不会认的。你爷爷奶奶还有我和你爸都是军人，一身正气，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竟能办出这等糊涂事。”
“我知道了，妈，您已经说很多遍了，我心里压力也很大。我都知道错了，我就差给允知跪下了。那边的事，您先别管了，我会处理好的，给我点时间。”官纪尧面露窘色。
“你要是把允知给我气跑了，我饶不了你，我和你爸后半生也不会安生的。你就问问那狐狸精，到底要多少钱，她不就是为了钱吗？这种女人我也没少见，也就你这没脑子的肯上当。当年勾引你爸的就有，我是防之又防，怎么就没把你看住。”话落她狠狠拧了一下官纪尧的胳膊。
“您也和我爸好好说说，他已经好多天没和我说话了，看到我也当没看到，我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
“你爸，正直了一辈子，到老了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这是你丈人丈母娘还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看你怎么办吧！还有那狐狸精的爸妈，要是上门来找你要名分，你咋办，我们日子还过不过了？晚上一想到这些事我就头疼的睡不着觉。你这一个老婆都哄不明白，还整两个，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多大的本事。”
官纪尧叹口气，是啊，老妈说的这些话他不是没想过，只图一时爽快，谁承想这么多后患，“走一步看一步吧，妈，您也劝劝允知，她现在不声不响的，我很害怕，我不想和她离婚，你的话她兴许还能听进去。我最近这一直和沈却运作投资的事，他给我来电话了，我得接一下子。”
这话他也说了几次了，每次都要妈妈给他收拾烂摊子，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妈妈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从小一直为有这么优秀的儿子感到骄傲，为他能找到那么好的妻子感到安心，现在因为这些糟心事愁的连年都过不好。
她洗洗手又回去和允知一起包饺子，允知手巧伶俐，没一会就还剩下几张饺子皮了，想起来狐狸精那天来家里来哭闹的情形，这鲜明的对比不言而喻。
“妈，别忙活了，我都快包完了，您别沾手了。”允知头也没抬。
也没想过儿媳妇竟是个心思这么深沉的人，在他们面前没哭没闹，一直安安分分，越是这样，作为老人心里就越不得劲儿，总觉得亏欠她。
“允知，咱俩谈谈呗。”婆婆试探着。
她抬眼笑笑：“妈，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无非是开导我，我能看得开，也能想的明白。以前我也羡慕，就想像您和我爸这样立立正正过一辈子的，谁也没想到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这话说得，婆婆顿感无地自容：“允知，我和你爸这些日子也一直骂他数落他，我都骂累了，你也知道，你爸对他从小就很严格，也不知道我们这么教育是不是错了。妈对不起你，没给你培养出一个好丈夫。妈也是女人，知道那滋味。你放心，我们家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那狐狸精别想进我们家门，那孩子我们也不会认。”
允知莞尔一笑：“妈，有您这句话，咱俩也没白做这母女一场。只是我现在心里只有这俩孩子，这也是能撑着我活下去面对一切的力量。能看到雅颂和熙熙健康长大，我也算没有心事了。您要是有心，就让官纪尧跟我去做个财产公证，我不争不抢，我怕有人动了这两个孩子的歪心思，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打拼都是为了孩子。”她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始第一步棋。
婆婆赶紧点头应了：“对，你说的对，这都是应该的，绝对不能让那狐狸精占了便宜去，我会和纪尧谈，就说是我和你爸的意思，雅颂是我们唯一的孙女，熙熙是我们唯一的孙子，他们的利益我们一定会保障好。”
允知把饺子拿到厨房去，洗了洗手，出来坐下，握着婆婆的手，“妈，以后不管我和他走到哪一步，您和我爸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是两个宝贝的亲爷爷亲奶奶，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不过我也反思了，我从生下了雅颂就没再工作，和社会脱了节，也没赶上他的脚步，共同语言少了，也没法对他在社会上打拼的不容易感同身受……”
婆婆心疼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可千万别埋怨自己，这件事你一点错都没有，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的能力我知道，你都是为了这个家，不管发生什么，都万万怪不到你头上去的。”
允知点点头：“谢谢妈，不过我还是打算过了年就去报个学习班，提高提高自己。熙熙也快上幼儿园了，家里我也打算再找个阿姨，我想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听允知这么说，婆婆心里倒是松快了点，听她有计划有想法的，就是绝口没提“离婚”两字，这是好兆头。受官纪尧的委托，婆婆几次想和允知谈谈，都被她几句话敷衍过去，便也不好再开口了，允知模棱两可的意思，让人总觉得这事儿能回去。
“好，好，都听你的，你能这么看开点，我这紧绷的心也能缓缓，这些日子我天天失眠，治高血压的药一天一把，根本无心过年，我的好儿媳好女儿，纪尧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卧室那边，官纪尧挂了电话向客厅走去，被抱着熙熙的雅颂拦下。
雅颂这几天似乎是看出些什么，意味深长地提醒爸爸，“老爸，像妈妈这么漂亮知性的女人，离开了你，她是绝对不缺男人追的。”
“你胡说什么呢你，带你弟弟去客厅看电视去。”官纪尧没好气的。
不愧是亲生女儿，真是一语戳中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可我妈不是，你不要以为她不工作就只能指望你，她比电视上三十岁的女明星都漂亮有气质，而且她也聪明，之前还不是她坚持投资悦龙湾的大平层现在翻了一番，你那钱要是进了股市现在不就都打水漂了？您自个儿掂量下吧，野花可不一定有家花香。”
官纪尧有些惊诧，这是一个初中生能说出的话？“雅颂，你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是不是被不三不四的同学带坏了？”
“良药苦口。我年年考第一，也不知道谁学坏了，熙熙，走，和姐姐看电视去。”
官纪尧还没想过会有被女儿羞辱警戒的一天，这感觉隐隐作痛。他每天都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他难以取舍也不擅长平衡，可人总不能既要还要。
这个年过得真不容易，官纪尧周旋于自己家庭和小三的住处，姚莉樱一再娇嗔，短信微信一大把，如阵阵霹雳，如果他不来就只好叫父母来陪自己过年。
他不想把这件事情扩大，便只好尽量遂了那边的意，他从未有过这么狼狈的日子。允知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是这样的淡漠越令他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