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的军与匪几乎可以划等号。
在这个扯起一面旗,带上三五拥趸,就可起事称王的年代,军与匪的界限十分模糊。
山下村庄,已察觉到潘家军动静。
一时间锅碗瓢盆大声敲打起来。
示警声随风传出老远。
随后村民们拖家带口,急匆匆离村而去。
兴许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逃起来很有章法,远比潘家军要有秩序的多。
抱孩子的抱孩子,扛包的扛包。
就连鸡鸭羊猪都排队成行,从容不迫。
潘家军等人自然是看傻了眼。
有心阻止吧,奈何两者间仍有三五百米,鞭长莫及。
主公与四大战将都急了,索性领着属下大声咒骂,嚷着要村民留下米面家畜,否则就剥皮拆骨云云。
谁知面对威胁,村民们毫无反应,全当他们在放屁,依旧有条不紊,一个不落的远去。
所以对于潘家军来说,目前只剩两个选择。
要么,是不计后果的追上去。
要么,就是在村里翻找,看看是否能寻到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主公思考良久,最终选择了后者。
于是潘家军入了村,一窝蜂似的冲进各户房屋。
那自然是一件值钱的也找不到。
万幸。
村民即便逃的很有章法,却总不能连田地整个搬走。
在村后开垦出的耕田与菜园,种着水稻与白菜。
水稻尚未成熟,白菜却是能吃了。
主公一声令下,麾下四大战将,以及散兵游勇们迅速涌入菜园,原本用来杀人的兵刃,在此刻化为砍剁白菜的工具。
徐无敌运气很好。
他不仅抢了两颗大白菜,甚至还摘了三个萝卜。
萝卜可以揣入怀里,白菜太大,只能抱着,为此不得不丢掉手里的木棍。
见这次也算满载,主公很高兴,当即下令凯旋。
结果潘家军刚刚离村,大地却传来震动。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便见方才村民们离去的方向,涌出一队骑兵。
清一色的黑盔黑甲,被太阳一照,熠熠生辉!
“我滴个娘!”
见到这幕,刚捡不少羊骨牛骨的周三,差点没蹦起来。
骨头也不要了,往地上一丢,撒丫子就跑。
祁六虽不知具体缘由,却被对方行为传染,莫名感受到了恐惧,顾不得惦记骨头里那点精髓,同样卖命狂奔。
他俩在河对岸,倒是有逃脱的可能。
一众潘家军可就惨了。
两条腿如何快的过四条腿?
更何况还抱着白菜!
主公不愧是天星下界,自然是明白到这其中的厉害。
边暗骂冲世凌不按常理出牌,将麾下最厉害的骑兵,部署在了村镇,边大声下令,让属下丢掉白菜。
可好容易到手的东西,哪那么容易丢掉?
眼见小河就在眼前,这帮由乱民组成的乌合之众,自然生出了侥幸之心。
骑兵转瞬即至。
此时,骑马的主公与四大战将倒是过了河。
一些听话的属下,丢掉白菜跟在后面。
奈何仍有四五十人,还在河对岸。
骑兵犹如一阵旋风,只是往人堆里这么一冲,几乎连刀枪都不用挥,乱军便如同下饺子,稀里哗啦落入河中。
白菜丢了一地。
主公带着四大战将及下属亲信,头也没敢回,惊慌如丧家之犬,逃的无影无踪。
黑甲骑兵并没有过河追赶。
只是斩杀几名未被淹死的乱兵后,便原路返回。
毕竟河深足有三尺,能淹没半个人,马匹进入,有被河床石头夹蹄的风险。
虽说风险很小,但一群乱兵,根本不值得他们这么做。
去而复返的村民也来了。
他们捡起白菜,在乱兵尸身上踹几脚发泄气愤,再留下几口唾沫,骂上几句,随后有说有笑,满脸讥讽的返回村庄。
……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场豪赌,却输个彻底的潘家军,再度遇上难题。
如今逃的匆忙,人数又折了大半,吃的仅剩带出来的几颗白菜,何去何从,就连天星下界的主公,也没了主意。
更要命的是,军师田先生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是被骑兵斩杀,还是溺死在了河流。
一时间,主公头大如斗,领着一群落汤鸡,在光秃秃的砂砾地,漫无目的的闲逛。
孟把总没能回来。
据安然无恙的肖老头说,他亲眼见到孟把总,抄起把斧头,在一位骑兵的黑甲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要知道,步兵面对骑兵,本就九死一生。
而孟把总却敢于面对,单是这份胆量,就无人能及!
当然,他下场是不好,被对方一枪戳烂了咽喉。
但结果不算什么,孟把总永远活在大伙心中。
祁六听的一头雾水,搞不懂人都死了,为啥肖老头还能帮着吹。
不过孟把总的死,以及现下潘家军的处境,确让他的心蒙上一层阴霾,晓得安宁的日子,算是彻底结束了。
“呐。”
徐无敌悄悄拉了拉祁六胳膊,趁人不注意,迅速塞过去一根红萝卜。
萝卜刚从地里拔出来,须上还沾着泥。
“悄悄收好,别被旁人看见。”
祁六闻言立即将萝卜塞进怀中。
随后做贼似的左看右看。
徐无敌无奈说道:“没想到这座村子,防范的如此好,连师父都栽了。没能带回母鸡,是为兄的失策,不过六儿你放心,下回我保证……”
没等话说完,前方山坡下,突然涌出一方人马。
领头的骑着马,后面还竖起一杆大旗,赫然写了个‘张’字!
周三一愣,旋即不可思议的说道:“张老二?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同样困惑的还有潘家军主公与四大战将。
不过尽管搞不懂对方是谁,但却一瞬间明白到来者不善,因为那一方人马现身后,便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主公,快撤!”
四大战将之一的庞天啸,立即提醒。
但主公眉头紧皱,叹气道:“撤?往哪撤?”
如今这砂砾地无遮无挡,唯有的撤退路线,只有去往河边。
但那里,可是有冲世凌的骑兵在!
对于乱兵来说,那就是活阎王,过去等同于送死。
与之相比,遭遇别的乱军,倒是有一线生机。
大不了被俘虏,投降效忠,总归还能活下去。
所以此时的主公,只能在心里祈祷,对方不是张老二的原班人马。
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张老二已死了很久,往日仇怨,早该放下了。
对方人马很快靠近。
足有三四百人,将潘家军团团围起,水泄不通。
“哈哈,果然是你,潘老狗!”
领头骑马的壮汉哈哈大笑,一脸憎恨。
潘家军主公不明所以,被四大战将簇拥着抱拳拱手:“壮士,兄弟在冲世凌的骑兵手下栽了,今遭大难,还望壮士看在同为义军的份上,给潘家军一条活路,在下愿为壮士牵马执蹬,以谢大恩!”
“冲世凌把骑兵放村镇了?”对方脸色阴晴不定,怀疑对方撒谎。
不过见潘家军个个如同落汤鸡,心中也就信了个七八分。
他哈哈一笑,言道:“让潘老狗为我牵马执蹬,倒是快哉。只是你活着的话,恐怕对不住我死去的老父!”
潘家军主公心中一沉,硬头皮问:“敢问尊父是?”
“潘老狗你给我听好了!当年被你阴死的张老二,便是某父亲!某叫张虎,好叫你知道,到了阴曹地府,见到我父亲之时,莫忘记告诉他,是谁送你去的!”
潘家军上下闻言大惊。
主公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慌忙叫道:“快!我们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