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始料未及。
沈无忧瞠目结舌地缓缓靠近冒着毒泡的鱼塘,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情况,怎么看起来不像是溺水像被毒死了一样。
“嘶。”
沈无忧思来想去,决定不冒险去跳水救人,可又不能光看着对方在鱼塘里泡发,于是朝四周看去,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渔网上,笨拙的把中年男人捞上了岸。
脸色铁青和腐烂许久的尸体无异,简直不像是刚死的人。
自己往鱼塘投毒自己跳进去,有病吧。
幸好胸前开了记录仪,不然跳进这鱼塘都洗不清了。
“无忧,无忧?!”
就在沈无忧愣神之际,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极为担忧的呼叫声。
她拿起查看,发现与二哥还保持着通话。
“我没事。”
“没事就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长舒了一口气。
沈无忧注视着眼下发绿的尸体,打了个冷颤,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这里情况有点复杂,你还是过来一下吧,我先挂了,叫个救护车。”
“啊?你受伤了?严不严重?!”
“我没有,但感觉心理受到了创伤。”
“啊?”
...........
...........
唐家别院内。
唐雅被叶天河推着闯进了曾经的家。
望着周围残破的景象,内心早没有了先前的归属感,而是无比的荒凉。
“他们在被抓前想要变卖能卖的东西,然后逃到国外,所以这里一点东西都不剩了,就只剩下一片躯壳。”
叶天河冷笑一声,好似在嘲笑唐雅,“你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也都抛下你到国外生活了,很可笑对吧,明明是他们的父亲害你变得这样,他们却能相安无事的到国外开启新的人生。”
“而在那里,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父亲是有多么畜生。”
唐雅沉默不语,平静的目光看向叶天河,说道:“你有些多管闲事了,赶紧走吧,我们之间从现在开始,没有任何关联了。”
“呵,白眼狼,就算之前我们只是利益关系,我们叶家没有好好对你?”
“那又为什么要隐瞒真相,以此来骗我的股份?”唐雅反问道。
叶天河无言以对,转身面向暗沉的天空,沉默了会,沉声道:“别忘了,你也想杀了我们,我也不计较了,就算我们之间扯平了。”
“慢走不送。”唐雅看了眼叶天河,目光落回空旷的客厅,闭眸冷笑。
皮质鞋踩在檀香木地板,发出的脚步声愈来愈模糊,直至彻底消失,她这才睁开泛红的眼眶,茫然无措的坐着轮椅,思考着未来。
这里明明是曾经的家,又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就连半点生活过的痕迹也看不到了。
唐家以四合院的方式筑造,亲人之间也是邻居,从小她就和那群所谓的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
不过,小时候他们就经常冷落自己,就连捉迷藏都不带自己玩,更别说现在自己双腿瘫痪,医院都没来一次,肯定连见面都不肯。
走了也好,免得笑话自己。
唐雅抬起手臂,试图强撑起身子,但由于病弱外加上这些天吃得少,经常失眠的原因,连抬起上半身都很费劲,手臂直发抖。
但她还是咬牙硬撑,可最终一个不慎摔倒在了地上。
这对于她来说只是小事,只要能爬到楼梯扶手旁就算成功。
她做到了,顺着扶手,挺着身子一步一步的顺着阶梯走上二楼。
这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但她只是休息了一会,又继续向上爬去。
直到历经千辛万苦,这才登上了三楼。
望着空旷又熟悉的走廊,唐雅彷佛看到了希望,嘴角露出微笑,用尽所有能够暂时支撑着身子的东西,来到一间房门前,鼓足力气,咬着牙,扭开了房门。
房门敞开的那刻,她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房间里的所有家具都不复存在了。
只堆积着一些杂物,还有一架席梦思床。
仅是如此,却又令她重拾了希望,爬着身子,到杂物堆前,跪着身子拼命翻找。
直到从最喜欢穿的衣服中翻找出一筐相册,这才停下翻找动作,流血的指头紧紧捧在手中,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爸爸......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太好了!”
在昨晚,唐雅就放下了一些,不仅把手机格式化了,还把该托付的东西都送了出去。
可在回到唐家的那刻,她后悔了。
不是因为股份给了别人,而是自己把父亲的照片给删的干干净净,就是不为了留下一点念想影响自己自杀的决心。
可是,此刻在看到父亲的相册后,唐雅更加的心灰意冷。
她轻轻放下破碎的相框,望向阴霾的天空,心中无比凄凉,传来阵阵刺痛。
事到如今,好像已经没有值得留念的东西了。
算了,早已经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干嘛还要活着拖累别人。
对不起,浩轩。
果然到最后,还是不想麻烦你。
唐雅心焦疲惫地抬起朦胧的双眸,捡起压在杂物下的拐杖,咬牙支撑起身子,从怀里掏出准备在今晚烧毁叶家的火苗,逐一点燃周围的杂物,堆放在床底下,步履蹒跚地坐在靠窗的床边。
望着暗沉的天空,释然一笑。
窗户紧闭,烈火燃起的烟雾瞬间充斥起整个房间,火光四起。
隔着玻璃窗,外面的所有人能看到那熊熊火光。
距离唐家不远处的街道,车辆拥堵不堪,坐在车内的人同一时间看到了不远处升起的云雾,议论纷纷。
一辆被前后堵着的黑色迈巴赫车主,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在发现是唐家的方向后,瞳孔骤然收缩,不顾身后传来的鸣笛声,匆忙下车奔向唐家。
他的步伐很快,甚至比体测时还要快上几分,几乎每一步都在竭尽全力,仿佛稍有迟缓,便会引发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然而,在回忆与担忧的交织中,他恍惚之间,在拐角处险些与路人相撞。即便及时避让,也还是不慎摔倒。
“你......你没事吧?!”路人惊恐的看着刚刚摔倒的男生,又见他迅速抬起流着鲜血的额头,害怕的询问道。
黄浩轩听不到他的声音,也无暇顾及,艰难的再次挪动着沉重的脚步,继续朝着唐家狂奔而去。
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痛苦不堪,步伐不由自主的缓缓慢了下来。
但一想到心爱之人逝去的面容,他整个人就像是打了肾上腺素般,再次提速,拼命的往前跑。
等到他精疲力尽的抵达唐家的那刻,那双充满不安的眼眸,瞳孔骤缩。
浓浓烟雾侵蚀着他的口鼻,试图麻痹他的大脑。
漫天火光,越烧越旺,试图令他心生恐惧。
就连从黑云中坠下的雨滴,都显得有心无力。
黄浩轩却未有丝毫迟疑,毅然决然的朝前踏出一步,冲进火光之中,声嘶力竭的喊道:“小雅!如果我能带你活下来的话,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从今以后,就不准再做傻事了,知道吗!!”
一声声呐喊冲破重重阻碍,直达唐雅心灵。
那张心如死灰的憔悴脸庞忽的一愣,紧接着,滑过充满不安的泪水。
“都这样了,还这么傻的过来干什么。”
她很想大喊黄浩轩别管她,别因为她丧命。
可是缭绕的烟雾已经渗透进了她的大脑,令她意识变得模糊,就连稍微提高声音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缓缓瘫倒在地
内心祈求着黄浩轩不要过来。
可是,真到回马灯闪烁,回想起两人间的朝朝暮暮时,她赴死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这算什么......
明明自己应该默默死去的才对。
可现在,为什么又要连累浩轩。
自己真的值得舍命相救吗?
真傻。
不过。
自己更傻。
为什么现在才明白,自己其实......
“浩轩,抱歉,如果我们真的侥幸的活下去了,我会把一切都给你的.......”
烈火之中,唐雅倒在了地上。
无名焰火顺着地面朝她靠近。
就在要染上她的身子之时,外墙处的消防管道裂开一条缝隙,从上至下,大量水流如泉涌般喷涌而出,冲破玻璃,浇灌在她身上。
她迷蒙的意识清醒了些,耳边恰逢此刻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好似在呼唤自己,但她听不清。
可是她能感受到,一股远比烈火更加炽热的温度,并且令她安心无比。
在恍恍惚惚的视野中,她看到了那张充满担忧的憔悴面容,含着心疼的泪光,彻底昏了过去。
...........
...........
叶家别院,大门外摆着一副“案发现场,闲人免进”的警告语。
坐在车内的叶天河瞠目结舌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幕,看向周围停着的公务车,瞪大了双眼,无视红线的阻拦,冲进叶家。
最后,在不远处的看到了正在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而担架上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
“爹!爹!!”
叶天河急忙走下车,疯了似得朝担架上的尸体跑去,看到自己父亲苍白的面孔后,朝着那群擅自闯入叶家的人愤声质问道:“我爹怎么了!我爹怎么了!!是谁干的!!!”
“您是叶正元儿子吗?冷静一下。”医护人员安慰道。
叶天河完全听不进去,看向不远处围在鱼塘的几人,带着漫天怒气朝前靠近,直到看到沈无忧的身影后,怒火彻底爆发了出来,眼神中带着浓浓杀意。
“沈无忧!是不是你把我爹弄成这样的!!”
“.......”
沈无忧抬起身子看向带着怒气迎面而来的叶天河,无奈的叹了声气,解释道:“你爹是因毒发身亡,冷静一点。”
“毒发身亡?”
叶天河原本充满寒意的脸庞逐步一愣,看向身边正在被检测的鱼塘,瞬间联想到许多事情,瞳孔疯狂颤抖了起来,
“唐雅!你个毒妇!我要你不得好死!!”
几声撕心裂肺的怒斥声传来。
沈无忧神情一愣,出声制止住叶天河想要复仇的脚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与唐雅无关,是你父亲自己跳进了鱼塘,然后把自己毒死了。”
“你说什么?”
叶天河骤然回头,眼神中带着万般不解,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信吗!我父亲怎么可能会傻到自己跳塘自杀!”
“事实就是如此。”卫永安走到叶天河身边,以防他随时暴走。
叶天河看向鱼塘,阴沉着脸,转眼看向沈无忧的那刻,眉头紧皱,冷声质问道:“我父亲怎么可能平白无故跳进鱼塘!”
“是我在身后追他。”沈无忧毫不避讳的回答道。
事实就是如此,不必隐瞒,要是叶天河觉得她有过错,她不会否认,但是,她也不会愧疚。
“那你为什么追他!”叶天河猩红了眼,就像找到了杀父仇人,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沈无忧。
要不是有卫永安拦住,叶天河大概率就要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他拿着枪朝着我的脑袋扣下了扳机,我只是为了抓捕他而已,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不进来,我爹为什么要拿枪对着你!”
听到枪的字眼,叶天河心虚了一下,但很快就被怒火所掩埋,不再管事情的对错,只想着责备。
“.......”
沈无忧陷入沉默。
朝着叶天河靠近,随后面无表情道:“如果你觉得是我的错,那我可以让你打一拳解气。”
“不过,你要明白一件事,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对你父亲动过手,也不知道那鱼塘被下过毒。”
“贸然进你家大院我很抱歉,但在进屋之前,我有经过你父亲的同意,只不过因为一些意外,他得知了做过的亏心事已经被抖搂了出来,所以才心虚的朝我开枪,跳进鱼塘。”
一声声无法反驳的话语落下。
叶天河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不会管事情的真相,只知道是沈无忧间接性害死了他的父亲,还有唐雅。
不过,在他想要动手的那刻,只是握紧拳头,脸上的滔天怒火,在回想起那句忍辱负重的话语后,渐渐消逝。
最后,阴沉着脸,走向自己父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