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司辰摇摇头,他对靖司齐是失望的,但还不至于将人逐出家门。
靖司齐是他的亲弟弟,不是他能够随随便便就放弃的人。
靖司齐做错了,他这个当兄长的可以罚,但也要让靖司齐学会成长。
眼下靖司齐并不适合出现在靖司昭面前,他对靖司齐有其他的安排。
“你日后是想当一辈子的读书人还是想入朝为官?”
靖司齐不懂大哥为何会突然说这种话,可秉着对大哥的尊敬,他还是回答道:“我想入朝为官。”
若只醉心读书,他便不会去参加科考。
靖司齐的回答与靖司辰的预想一致。
他说道:“你可知何为好官?”
靖司齐哑着嗓子回答道:“能为百姓做实事的人便是好官。”
“那你觉得你为官后能为百姓做何事?你可知百姓需要的是什么?”
靖司齐没有说话,他觉得他知道百姓需要什么,百姓需要顿顿吃饱肚子需要安稳的生活。
可他又总觉得这个答案不算太准确。
见靖司齐没有立刻回答,靖司辰继续说道:“书本教会你道理,但它没办法告诉你百姓需要什么,给你一年时间去好好游历一番,只有你亲自去体验去感悟,你才能知道老百姓究竟需要什么。”
靖司齐是被养在温室的花朵,他是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嫡子,他怎么可能知道老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他太过感情用事,要想当一位好官,他需要的是理智。
就比如陈菀这件事,如果靖司齐有足够强大的理智,他便能分析出他该不该替陈菀求情。
便是再难受,他的理智也会告诉他究竟该如何去做。
理性强于感性才能成为一位好官,只有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能保持理智,不感情用事才能成为一位好官。
靖司辰希望这一年的游历能够让靖司齐有所感悟有所成长。
这是他身为兄长唯一能帮靖司齐做的事了。
至于那些大道理,说得再多也没有用,只有自己亲自感悟出来的才会被永远记在心中。
也许是羞愧亦或是对靖司昭的惦念,他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出了一句:“我可以见见妹妹吗?”
靖司辰果断拒绝:“你走吧,你应该清楚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她,我们告诉她你在外面养伤,并没有将你做的那些事告诉她,在她心中你依旧是她的好三哥,等你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那天再见她吧。”
“好。”
靖司昭并不知道祠堂发生的一切,只知道起床后不久她就收到夫子的传信,说今日家中幼子生病不得已告假一日。
原本夫子告假,靖司昭本打算温习功课,柳芙却想趁着难得的休假日带靖司昭在华京逛一逛。
虽然冬日的街道不如夏日的美,但是一样的热闹繁华。
“逛街?”靖司昭眼前一亮,以前她最喜欢跟着姐姐们一起去逛集市,虽然兜里一个铜钱都没有,但只是逛一逛也觉得很开心。
两人收拾妥当后就坐着马车离府了。
马车缓缓朝着最热闹的街道行驶。
柳芙口中的逛街自然不是走着逛,而是坐着马车透过窗子外街道的热闹与繁华。
靖司昭也不觉得有问题,谁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受苦。
在马车里坐着又暖和又不累,也一样见到了想见的一切,远比自己走着逛街方便许多。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听到小贩的叫卖声,靖司昭的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冰糖葫芦在她记忆里是非常好吃的东西。
往年冬日里只有赶上冬至那日的大集,婆母……不,是杨母才会给姐姐们买一根糖葫芦分着吃,姐姐们大方,她也能分到一颗。
那颗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在她的记忆里美味极了。
看出靖司昭似乎很喜欢冰糖葫芦,柳芙叫停马车,让静兰下车去买冰糖葫芦。
静兰买回来后,靖司昭迫不及待地吃了一颗,她轻轻咬着,却发现这冰糖葫芦很好吃,只是却不像记忆中那么好吃。
看出靖司昭眼里的疑惑,柳芙忙问道:“昭儿,怎么了?”
靖司昭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对于柳芙,她既信任又亲昵,柳芙简直比杨家一直照顾她的三个姐姐还要好。
柳芙听到靖司昭的疑问后笑了笑。
她告诉靖司昭:“记忆总是更加美好的,我们的记忆会不自觉地给那些美好的过往增加光环。”
后面半句话她没说,记忆也总会让人慢慢淡忘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靖司昭看到路边跪着一个姑娘。
这么冷的天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后还躺着一个男人,看样子已经没气了。
同样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靖司昭很难不去同情这个姑娘。
见靖司昭看的认真,柳芙也顺着靖司昭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跪着姑娘要卖身葬父。
“她在卖身葬父。”
“卖身葬父……”靖司昭喃喃地重复着柳芙的话。
这种事情她听说过却从来没见过,因为她很少出村子。
“大嫂,我想停一下马车。”
靖司昭是想帮助这个卖身葬父的姑娘?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才想帮别人也撑把伞?
柳芙鼓励般地点点头,说道:“好的,只要是你想做的,你就去做吧。”
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靖司昭下了车,静兰跟在靖司昭身后也一起下了马车。
她们来到跪着的姑娘面前。
姑娘的神情麻木,但是腰板却挺得笔直。
察觉到有人站在身前,她动作僵硬地抬了头,却看到一位穿着极为华贵的姑娘站在了她身前。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祈求,只是神情麻木地看着靖司昭。
因为,她不知道面前这位姑娘是否愿意花银子买了她。
这两日,她已经被这个冷漠的社会伤透了心,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是个没有任何价值的人。
她长相普通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若非如此,也许早就有有钱的老爷将她买回去做小妾了。
因为她长得不好看,有钱的老爷们看不上她,因为她葬父的价格还比买一个粗使丫鬟贵,有钱的夫人们也看不上她。
但她倔强地不愿意降低自己的卖身价格。
她父生前是秀才,性格温和教书育人也曾是个体面人,他们一家三口生活融洽,父亲并没有因为没生下儿子而埋怨母亲。
去年母亲生重病,父亲砸锅卖铁救治母亲最终也没能留住母亲。
母亲走后,父亲也病了,却无钱医治,没过多久就跟着母亲一起走了。
作为女儿,她唯一能报答父亲养育之恩的只有让父亲体面的离开。
而棺材加寿衣的价格刚好是六两银子,父母可以一并合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