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歌听闻,只觉一股血气上涌,急得胸膛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静王见状,赶忙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感觉他可能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但还是轻声说道:
“皇兄的脾性如何,你心中应当是有数的。这般敏感之事,你觉得他会轻易放过,不雷霆震怒吗?”
童子歌定了定神,心中却仍有一丝不甘愿相信的侥幸,急切地看着静王,试图说服他来让自己安心一些:
“可是近些时日,陛下与我相处时,每提及父兄,多是赞不绝口,言辞间满是欣赏之意......他待我也是愈来愈好了.....他甚至已经爱——”
“子歌!你怎能如此糊涂?陛下不过是对你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你便这般沉溺其中,迷失了心智吗?”
静王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与痛心,他紧紧地握住童子歌的双肩:
“你难道真的已经忘却了王家的前车之鉴?那王家在灭门之前的半个月,同样是风光无限、鼎盛一时,可结果呢?
转眼间便落得个满门抄斩、家破人亡的凄惨下场!
那会儿的风光是捧杀!是让他们掉以轻心露出马脚!”
童子歌攥住他衣袖的手颤抖着,痛苦的摇头:“不,王家.....童家,不会的.....陛下不会那样对我的......”
静王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满是急切与痛心交织的复杂神色,那神情仿佛在恨自己没能早些让童子歌看清这残酷的局势。
他双手越发用力地抓着童子歌的手,手指的关节都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中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愤懑与焦急:
“他不会那样对你!难道就意味着不会那样对你的家人吗?”
静王的声音好似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几分嘶哑与尖锐,每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童子歌的心头。
“王家的那个小女儿,曾经在宫中也是风光无限的舒嫔,备受恩宠。可当王家大祸临头,她为了救家人,不顾一切地冲撞了陛下。陛下当时的反应你知道吗?
他不仅没有立刻惩处她,甚至还打算留她性命,还跟我讲,王家全族已经覆灭,这个女人可以改换姓名,继续在宫里生活。
最后那女人根本承受不住家族灭亡的打击和在宫中孤苦伶仃的日子,精神崩溃,投井而亡!
让人痛苦的活着,精神错乱!这就是陛下的手段啊!”
童子歌听着这些话,身体猛地一震,那日宗庭岭有意无意说的那句——
要是你不是童家的孩子就好了......就能全心全意的爱朕......
还有眼前可见的太后的下场....
一时间,恐惧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死死压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仿佛要耗尽他全身的力气。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也毫无血色地微微颤抖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浸湿了他的鬓角。
“不,不……” 他下意识地拼命摇头。
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逃避。
童子歌的双手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捶打着静王的胸口,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不,这一定是梦…… 这肯定是噩梦,你不是真的…… 你是在骗我……”
静王心急如焚,看着童子歌这般模样,心中满是疼惜与焦急。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童子歌挥舞的手腕,紧紧地盯着童子歌那双布满血丝、发红的眼睛,几乎是低吼:
“子歌!这不是梦!我不会骗你!你看看我!我怎么会骗你!我有什么理由骗你!
我今日冒死前来就是要告诉你让你心有准备、提前想好应对的法子,保你们家的性命啊!”
童子歌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下来,粗重的喘息声也逐渐变得轻微而均匀,那失控的情绪在一番挣扎后,终于被他勉强压抑住。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静王的双眼.
许久之后,童子歌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艰难地开启,发出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与干涩:
“王爷...你没有,没有理由骗我,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静王的眼神中满是焦急与痛心,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双手紧紧地握住童子歌的肩膀,声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还可是什么?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明日就是为你兄长设下的鸿门宴啊!”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
“皇帝用那大齐使臣来测试你兄长对他的忠心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故意把你带在身边,就是要拿你做人质。哪怕你兄长有绝世武功,能以一敌百,可一旦你在皇帝手中,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到时候,只要随便找个借口,说童校尉在泰昌宫公然帮敌国使臣说话,甚至意图刺杀陛下,再加上那些捕风捉影的罪证,皇帝就能以此为理由,名正言顺地杀你童家满门,将你们童家一网打尽!”
往日的诸多细节在童子歌眼前一一闪过。除夕宴上,父亲那格外憔悴的模样至今仍刺痛着他的心,那时的他未曾深想缘由。
还有那日,急报传来,宗庭岭脸上瞬间浮现的细微表情变化没能逃过童子歌的眼睛,明明知晓他向来不会窥探此类事务,却仍带着防备之意催促他回去,那时只当作寻常关照,此刻才明白背后藏着的算计。
而近来那反常又过度的温柔宠爱,以及对童家上下源源不断的恩赏盛宠,如今想来,竟全是让他们放下提防的前兆吗?
童子歌呆呆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满心的悲凉与疑惑交织。
他不是没担心过那些过分的繁华和荣宠,可是......
可是宗庭岭说不知道怎么待人好,说要想着法子让他高兴。
宗庭岭知道自己最在意家人了......他怎么会.....
难道那日自己见到的帝王眼里汹涌的爱意,只是自己看走了眼、自以为是?
只是自己......
不知廉耻的以为,皇帝爱上了自己这个另类的男妃。
还狂妄自大的觉得,能用这份爱意,拴住九五之尊的决策。
......
我原来真的疯了。
......
可那样的眼神,
那些滚烫的海誓山盟,
那本一笔一划为自己抄写的诗集....
都是,都是假的吗?
他神情恍惚,竟喃喃出声:“那些......都是假的吗?”
静王表情一震,反应半晌,看着童子歌呆滞的眼神,只觉得心惊肉跳。
眼前原本活泼灵动的少年像是被他的好皇兄下了蛊,越挣脱越往下坠。
上一次见他时,他还能辨别是非对错,而如今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静王急的眼泪几乎落下,用力抬起童子歌的脸,心碎至极,哽咽着低吼:
“童曙!童子歌!
他数月前怎么折磨你的你都忘了?
他当了三十年疯子,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你**的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