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睿安猛地收紧了拳头。
“您是说……”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远处和长辈们说话的谢咏沁,心中的想法早已形成滔天巨浪。
“要是那个孩子没死呢?”
他忍不住问。
二太太眉眼松怔,大笑:“怎么可能?当时是在江城生的,你四姑和四姑父都在,要我说啊,那孩子死了也好,不然……”
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像是惊觉自己说漏了嘴。
“为什么?”
谢睿安追问,二太太却被锯了嘴一般,再也不肯多说。
“你问这些做什么,都是陈年旧事了,待会和我去医院看你爸。”
她拍了拍儿子的肩,看到谢睿安高大的身形,眼里流露出一丝欣慰。
只要儿子还在,指望就还在……
谢睿安皱紧眉头:“妈,你不问问蕊嘉的事?”
二太太拉了拉披肩,看他一眼:“有什么好问的?你四姑父不是都说过了。”
她冷静得不像个失去女儿的人。
谢睿安一时无话。
他觉得这个家似乎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难道只要有他这个男丁在,即使妹妹去世,妈也无所谓?
那他们以前的其乐融融算什么?
“行,我去洗手间,待会就和你一起去看爸。”
他捏了捏拳头,嘴唇颤抖,勉强撑着表情离开了。
等到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二太太才突然像被抽去了全身骨头一般,霎那间瘫软倒向了一旁的树干。
“蕊嘉啊……”
她颤抖着,叫了女儿的名字,眼里有泪一闪而过,只短短几秒钟,再抬头时,又是那副优雅得体的富太太模样。
至亲的去世是人生中一场连绵的阴雨。
谢睿安以前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可今日,坐在前往医院的轿车上,路过的每一寸香岛土地,都有他和妹妹曾经踏足过的痕迹。
他意识到,在他心底,这场雨开始下了。
闭上眼将无用的情绪从脑海中驱散,谢睿安解锁手中的新手机,登录社交平台,下一秒,陈春雪的消息就弹了过来。
【按照你提供给我的四太太样本和蕊嘉包裹里的样本对比,结果出来了。】
他的心跳瞬间放到至耳畔,甚至能听到血管里汨汨流过的血液声。
轻轻点开陈春雪发来的图片,谢睿安瞬间忍住了攥紧拳头的冲动。
有亲子关系,叶兰音的孩子和四姑,竟然真的有亲子关系!
那一瞬间,他简直想跳进死人的世界,把妹妹再拉出来。
为了保护这个真相,所以妹妹失去了生命。
“睿安,你怎么了?”
坐在一旁,察觉出儿子不对劲的二太太担忧地向他看来。
谢睿安扭曲的神情凝固在脸上,抿着嘴道:“想到了江城的一些事情而已。”
他不知道,能不能和自己的妈说这件事。
“都过去了,别想了。”二太太唯恐他留下心理阴影,又劝道,“抽空去吴博士那里看看吧,妈不希望你也垮了。”
吴博士是谢家的心理医生,她这是怕儿子也步了自己的后尘。
“好。”谢睿安点点头。
实际上,他已经不再信任这些了。
陆致弘像一张伸着的魔掌,牢牢悬在他的头顶。
这个结果,还能告诉谁呢……
……
“我干女儿就是厉害!”
裴家的医学楼里,看着被托马斯团队带进房间检查的叶慕樱,江梦心在外面为她欢呼鼓劲。
叶兰音眼也不眨地看着小小的女儿跟着金发碧眼的助手走进去,心中有一块地方倏然空了出来。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她放在窗台上的手指不禁收紧。
只要慕樱的病治好,她就可以和梦心一起离开这个地方了。
“裴总,多谢。”
等到一切安排好,叶兰音走到一边向坐在那里处理事务的裴应淮道谢。
好像自从认识她开始,他总是被迫带着公务在外面“加班。”
“不用。”男人抬眸,眼底隐约的炙热让人无处可逃。
叶兰音逃避地扭开头,裴应淮突然开口。
“四年前那一夜的酒店安保队长,钟立找到了。”
“什么?”
她倏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一夜,是一切的源头,但她早就做好了埋藏一切的准备。
现在,裴应淮居然告诉她,当年的关键人找到了!
“是怎么回事?”
她急切地往前跨了几步,恨不得直接攥住裴应淮的袖口。
“别急。”裴应淮轻笑,单手正了正领带。
他垂着眉眼,日光投下一片光斑。
“人是在东南亚找到的,还在带回来的路上,虽然我已经大致知道了真相,但……”
一声无言的轻笑过后,裴应淮重新抬头,眼底寒霜一片。
“证据已经销毁了,真相总要亲口让他说出来,才好烧火去根。”
叶兰音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这时,裴应淮目光一凝,突然往她身后看去。
身后传来一阵细密的脚步声,叶兰音跟着回头,只见云婉蓉穿着黑色的旗袍,风姿绰约地从电梯中走出来。
“二婶,您怎么来了?”
裴应淮起身,客气地打招呼。
叶兰音笑了笑,她和云婉蓉以前的关系尴尬,云婉蓉对她也多有挑剔,现在既然没关系,她也不想再上赶着陪笑脸。
“应淮在陪叶小姐啊,”云婉蓉意味深长地开口,“听说你妈妈最近病情有好转,我想去探望她,知道你在这里,特意来和你说一声。”
叶兰音心思一动。
裴应淮的妈妈居然好转了,那岂不是有苏醒的可能?
她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二婶客气了,”裴应淮面无波澜地勾起唇角,“我母亲确实有所好转,只是现在也只能在病房外远远看一眼。”
云婉蓉温婉一笑:“那也是要看的,我和你母亲是妯娌,她有恢复的迹象,我当然要到场。”
裴应淮闻言垂下眼帘,掏出手机,大有赶客姿态:“辛苦二婶了,不过最近何源的医院出了事,安保严格,二婶去之前,一些金属物品最好不要携带。”
“你提醒得好,那我这个包就不带了。”
云婉蓉从善如流地把手上的纯金镶钻手包递给助理向怡。
两人下了电梯后,向怡伸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倒是有戒心。”
云婉蓉冷笑凝在唇边。
“没关系,顾正明这个人还挺好用,我先过去看看,你把人手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