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鬼堡铁门上斑驳的锈迹映得如同干涸的血渍，卜凡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苏瑶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少女攥着他衣角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这上面的符文...\"薄萱突然伸手抚上门环，指尖在扭曲的蛇形图腾上游走，\"是前朝宫廷的禁制咒文。\"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突然卷起满地枯叶。
甄婉惊呼着躲到郝柔身后，那平日里最是端庄的姑娘此刻也变了脸色——铁门缝隙中渗出缕缕黑雾，在半空凝结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空洞的眼眶正对着众人。
卜凡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匕首，却触到苏瑶颤抖的手背。
少女指尖的凉意让他心头一紧，那日她抱着母亲尸身跪在雨中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他忽然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让苏瑶浑身一颤。
\"跟紧我。\"他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四女不约而同向他靠拢。
郝柔的佩剑已经出鞘半寸，寒光映出她抿成直线的唇。
轰——
玄铁铸造的巨门被他一脚踹开的刹那，无数黑雾尖啸着炸开。
卜凡在腥风中眯起眼睛，玉佩突然泛起青光，将扑面而来的鬼影灼烧得滋滋作响。
他借着光晕看清大厅全貌，嘴角勾起冷笑：\"不过如此。\"
\"公子当心！\"苏瑶的惊叫与破空声同时响起。
卜凡揽着她旋身避开袭来的利爪，青衫下摆却被划开一道裂口。
薄萱眼疾手快掷出袖中铜钱，正中那团黑影，凄厉的尖叫声震得水晶吊灯哗啦作响。
甄婉忽然轻呼一声，郝柔的剑锋已横在她颈侧。
原来不知何时，她们身后竟围上数十个双目赤红的守卫，腐朽的铠甲缝隙里爬满蛆虫。
\"别动。\"卜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松开苏瑶，缓步走向为首的守卫统领。
玉佩在他掌心明灭不定，映出对方空洞眼眶里跳动的幽火，\"你们的主子，连亲自迎接客人的胆量都没有么？\"
突然，苏瑶的绣鞋踩到一处凹陷。
她踉跄着向后仰倒的瞬间，卜凡的手已稳稳托住她后腰。
少女发间淡淡的桂花香萦绕鼻端，他这才惊觉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凝结的雾气。
\"我...我去看看那边的壁画。\"苏瑶慌乱地推开他，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
薄萱噗嗤笑出声，却被郝柔瞪了一眼，三个姑娘心照不宣地别过头去。
暗处传来窸窣响动，卜凡猛地转身。
方才还在张牙舞爪的幽灵此刻竟瑟缩着退向阴影，仿佛被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驱赶。
他心头忽地一沉，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天花板的蛛网开始无风自动，某种粘稠的液体正顺着石柱缓缓流淌。
\"退后！\"他厉喝出声的刹那，整座大厅的地面突然塌陷。
郝柔的剑锋劈开坠落的砖石，薄萱扯着甄婉滚向立柱后方。
卜凡抱着苏瑶堪堪避开裂缝，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黑雾在穹顶凝聚成巨大的骷髅，颌骨开合间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真是感人啊...就让你们的血，来浇灌我的...\"
话音戛然而止。
卜凡擦去嘴角血渍，缓缓收回掷出匕首的手。
被钉在墙上的骷髅化作黑烟消散，他盯着虚空冷笑：\"这种把戏，我十岁那年就见过了。\"
然而当他转身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四女所在的位置，只剩满地凌乱的脚印。
玉佩青芒在指尖跳跃，卜凡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浮雕石柱。
五步开外，三具骷髅正以诡异的关节扭动姿势逼近，腐朽的骨缝里不断渗出腥臭的黏液。
\"公子！\"苏瑶带着哭腔的呼喊从右侧传来。
卜凡眼角余光瞥见少女被黑雾缠住的裙角，手中铜钱已破空而出。
当啷一声，铜钱正中墙角的青铜烛台，倾斜的烛油恰好浇在骷髅脚边。
鬼火霎时窜起三丈高。
\"跑！\"他厉喝声中，苏瑶已提着裙摆滚入石柱阴影。
骷髅的利爪擦着她发梢掠过，在石壁上留下五道焦黑的指痕。
卜凡顺势抄起碎裂的瓷瓶掷向穹顶，水晶吊灯轰然坠落，将追击的幽灵砸成齑粉。
薄萱突然从梁上探出头来：\"坎位三步，巽位七寸！\"她手中铜镜折射着幽光，在满地碎瓷片上织出星图。
卜凡会意，靴尖勾起半截断剑踢向东北角。
剑刃穿透雾气的刹那，整座大厅突然响起齿轮转动的轰鸣。
\"成了！\"薄萱欢呼着跃下横梁，发间银铃叮当作响。
她指着突然显现的密道入口正要说什么，整座鬼堡突然剧烈震颤起来。
郝柔的剑锋还插在石缝里，甄婉突然抓住她手腕：\"地砖在动！\"话音未落，三十六块青砖同时翻转，喷涌而出的黑雾中夹杂着尖锐的哭嚎。
卜凡伸手去拽最近的苏瑶，却被突如其来的气浪掀得倒退三步。
\"抓住我！\"他嘶吼着在狂风中伸出手，却见四女的身影如同卷入旋涡的落花。
郝柔的佩剑在雾霭中划出最后一道寒光，薄萱的铜钱雨点般砸向虚空，甄婉的绢帕被气流撕成碎片，而苏瑶...
那个总爱把桂花香囊藏在袖中的姑娘，此刻正徒劳地抓向他的指尖。
卜凡眼睁睁看着她的珍珠耳坠在气浪中碎裂，飞溅的莹光映出她翕动的唇形——
小心身后！
剧痛从肩头炸开的瞬间，卜凡反手将匕首捅进偷袭者的眼眶。
腐臭的汁液喷溅在脸上，他借着疼痛保持清醒，在狂乱气流中艰难挪动。
四周石壁爬满蛛网状的裂痕，壁画上的神女眼眸正渗出鲜血。
\"苏瑶！
郝柔！\"他的呼喊被狂风撕碎。
玉佩突然发出灼目的青光，照出满地凌乱的脚印——三浅一深，是薄萱故意留下的标记；两道交错的剑痕，分明是郝柔在警示危险；而那道蜿蜒的血迹...
卜凡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抚过青石上未干的血渍。
温热的，带着熟悉的桂花香。
他忽然将玉佩按在伤口上，剧痛让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血迹延伸的方向，三根石柱的阴影正诡异地交叠成箭头形状。
暗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
他屏息循着血迹前行，靴底碾过某块地砖时，整条甬道忽然亮起幽绿的磷火。
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开始蠕动，像是千万条毒蛇在彼此吞噬。
卜凡突然驻足，从袖中抖出薄萱先前给的铜钱，看着它们悬在某个方位震颤不休。
\"乾三连，坤六断...\"他喃喃着掐指推算，瞳孔突然收缩——所有卦象都指向死门！
背后阴风骤起。
卜凡就势前扑的瞬间，原先站立处的地面轰然塌陷。
他单手勾住裂缝边缘，下方深渊里隐约可见无数白骨手臂在挥舞。
玉佩青芒照出头顶石梁的裂纹，他咬牙荡起身子，靴尖精准踢中承重柱的薄弱处。
石梁坠落的轰鸣中，他借着反冲力跃上二层回廊。
腐木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那道血迹...竟在此处凭空消失了。
\"咯咯咯...\"
孩童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卜凡握紧匕首缓缓转身，瞳孔中映出走廊尽头突然出现的雕花木门。
门缝里渗出的紫光正在砖石上蜿蜒，渐渐勾勒出苏瑶最常画的并蒂莲纹样。
玉佩突然烫得惊人。
卜凡盯着门楣上那个残缺的八卦印记，喉间泛起血腥味。
风里传来极淡的桂花香，混着铁锈味的血息。
他抬手抹去嘴角血渍，染血的指尖轻轻按上门环——
铜环上的睚眦突然转动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