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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灾人祸

话说大年——元宵节过完,大队长宣布:“从明天起,可以打饭回家;每人划两厘地作自面地,自己可以种些蔬菜补充生活;要节约用粮,劳动力一天不超过14两,老年人 和小孩不超过10两”(旧制16两为1斤)。

艾书去食堂打饭,正碰着食堂人员用大磅秤吊起装熟饭的大木甑过秤,计算出饭率。他和妈妈以及妹妹都是不超过10两这个标准的。包谷饭里一粒米也没有。灶台上一个盆里装有米和包谷面两合的饭,艾书盯着看。事务长说“赶紧回家吧。不要看啦,那是病号饭。”“我妈也是病号呀!”艾书质问。“病号不是哪个想得就得的,要经大队长批准。”“生病还要当官的批准哩。”艾书提起饭嘟啷着走了。

食堂离艾书家很近,就是个坎上坎下。艾书无事时就和小伙伴门结队去食堂门口院坝里打草毽、抱鹅蛋等游戏。

县报来了,社员们要艾书给大家读报。

“县委贯彻中央、国务院《关于积肥、造肥的指示》,全县提倡社办工厂、家烧石灰、大造土化肥,放每亩施肥20万斤的高卫星。”

“县委又在吹了!20万斤从哪里来?”人群里有人议论。

“保证2000斤就不错了。不过报数的时候,一级在尾巴上添上个0,到县就成20万斤了”,幺叔低声说。

艾书又读一段:“莺咀区向全县各区发出挑战,小麦卫星要放到平均亩产1万斤,大塘区应战,并提出小麦卫星要放到平均亩产2万斤。鸡场区应战并挑战全县各区:小麦卫星要平均亩产3万斤。”

人群里有人说“3万斤,只有搂泥巴充数啊”。

“再读一段。”

“筑西县为响应地委大种烤烟的号召,向临川县挑战,要种10万亩烤烟,建40个烤烟生产区,2500个专业队,个专业队员,亩单产5000斤以上”,“临川县积极应战,提出烤烟要种20万亩,建80个烟区,5000个专业队,个专业队员,亩单产1万斤。”“地委对两个县都表扬。”

“什么叫烤烟?”人群中有人问。

艾书回答:“我也不懂。”

还是幺叔见多识广:“烤烟就是美烟,解放前就种过的,是从美国传过来的,所以称美烟。要通过烘烤,烤干成色,所以叫烤烟。”

“噢,就是生叶子也难达到2000斤。”一位老人低声地说。

“还有:”

“为保证实现卫星上天,要大力兴修水利,千亩一库,百亩一塘,十亩一池,一亩一氹”。

“兴修水利是好事,但就是怕做不到。”有人议论道。

全县广播网已建成,电话会议区可应答,公社大队通喇叭,可以听见县、区对话。

“各区报昨天积肥进度”……莺咀区,答:“我区昨日积肥350万斤,每个劳力平均500斤”。往下报,一个区比一个区高。顺序最后一个区蛇场区;“蛇场区多少?”蛇场区:“昨日积肥2000万斤,每个劳力4000斤。”……报告县委,莺咀区数字要更正。”“说嘛!”“我区看掉了一个零了,是3500万斤,每个劳力平均5000斤。”“对了嘛,给你们补上了!”县领导答复。

电话广播大会快结束时,又有一县领导说:“强调一下,最近已有几个区报告,发现老虎、豹子、豺狗咬死、咬伤多人;咬死咬伤牲畜不少,野猪残吃庄稼,也伤3人。各区、各公社要有一个领导负责,成立打虎队,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劳动力高度紧缺,上级号召要大搞技术革新。

莺咀区跃进公社研制出畜力拉磨机,一人赶一头牛,同时拉动12付磨,一付磨一天磨面1700多斤!龙河公社去学习回来仿制了一套,12付连动,结果纹丝不动。附近好几头牛都试过了,不行。书记安排,把全公社力气最大的牛——叫艾书把他家喂养的那头乌黄牛牵去操作。别人指挥不动,叫艾书帮忙。把枷在牛肩上套好,拉绳系好,艾书拍拍它的头,示意往前走,那牛四脚蹬地,但磨子还是不动。操作工人火了,狠狠打了它一牛条子,它痛的往前一蹦,咔嚓一声,拉绳断了,在磨房里象发疯似的乱跑乱撞,吓得在场人员四处躲避,不敢近它。艾书“叭叭叭叭”用平常呵牛的口音,它听见后缓了下来,慢步走向艾书。

第二天,公社铁厂又研制成功畜力鼓风机代替人力鼓风,说一条牛可以代替16个强壮劳动力。这种鼓风机式鼓风,风是有的,但风力不大,火力不够,铁矿烧不化。书记说,管它化不化,反正是有风的,先向上级报喜再说。

捷报频传。龙河革新队又研制成功了木轮畜力车,一头牛一次能拉2500斤粪,节约劳力20个。

县委表彰了龙河公社技术革新搞的好,要向全县推广,号召各公社向龙河公社学习。

县委办公室通知,后天云南省镇英县30人的参观团要来龙河公社参观学习,大后天云南省成信县40人的参观团要来龙河公社参观学习。

公社党委着急了,连夜把全公社最好的木匠找去,由最巧的邰老师傅指导,10多个人分成几个组,同时抽调几十个妇女待命。

木工师傅们奋战了一天两夜,进一步改进了技术。一眼望去,外表与石磨子无异。2500多斤的运肥车也“改进”了。只是光车身就有300斤重。一般劳动牛还是不行。

还是需要艾书家这头牛。

需要参观的这三样“革新”,只有铁厂离公社一公里多,其他都在附近。

使牛离了小艾书不行。

技术严格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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