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心狗肺的左天鹏,妄想用花言巧语欺骗刘金定。刘小姐早知内情,抡刀就剁。左天鹏摘下大枪,和姑娘交战,左天鹏哪是金定对手?几个回合以后被杀得手忙脚乱,吓得他连喊带叫:“少王爷救命!刘小姐手下超生!”
少齐王李宝光在一旁观看多时,他没把左天鹏的安危放在眼里,两眼不离刘金定的俊脸和曲线体形,见姑娘绣绒刀舞动起来,金光闪闪,左天鹏在刀光下像个小丑一样躲来躲去,连呼带叫,他觉得很有趣。心想:堂堂八尺身躯的男子,叫个小姑娘打得丑态百出,这出戏,长这么大,头一回看见。比看他的娇妻美妾争风吃醋打起仗来还有趣。他真想过去,也像左天鹏那样,在姑娘的刀光下转来转去。他在那乐得手舞足蹈,忘了刘金定要杀仇人,救父亲。
这时候,左天鹏支持不住了,吓得心惊肉跳,面如死灰。突然,刘金定使个“鲲鹏展翅”,大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唰啦”落下来,将左天鹏砍为两半。刘金定刀快力气猛,砍左天鹏像砍萝卜一样,“咔嚓”上半截身子掉在地下,下半截身子在马上骑着。战马感觉身上轻快,撒欢尥蹶子跑了。这也是左天鹏恶贯满盈,罪有应得的下场。
刘金定将马圈回,把左天鹏的人头砍下来,用刀尖挑起,将发髻打开,把长发拢到一起,挂到马脖子底下,用这颗头给死去的喽兵祭灵。
刘金定这一连串的动作,李宝光看得清清楚楚,他没把左天鹏生死放在眼里,而是钦佩刘金定刀马纯熟有大将之风。心想:这员将能到金陵,可是我南唐的柱石。
这时,刘金定断喝:“面前贼人,过来受死!”
李宝光一哆嗦,回头看看,这是叫谁呢?左右无人,如梦方醒,是叫我呢。哎呀,不好,这女将杀了左天鹏轮到我了!别傻看热闹把脑袋丢了。想到这,抱腕当胸:“对面可是刘小姐?”
“正是刘金定。你是何人?”
“我乃南唐少齐王,叫李宝光。我久慕小姐芳名,只恨无缘相见,今特意从金陵至双锁山,要一睹芳容。不料人去楼空,未见佳丽,才将佳人的父兄接去金陵,以享清福。想不到刘小姐赶来,这也是你我有缘千里来相会,快随孤去金陵。”
刘金定听罢,冷笑道:“李宝光,你的话说得真甜,可惜不干人事,杀我军卒,淫我姐妹,抓我父兄,烧山毁房,奸、淫、烧、杀,叫你干尽。刘金定能和你同流合污?今日被我追上,便是你的祭日。”说完绣绒刀高举,两脚踹镫,马往前蹿,大刀“立劈华山”搂头便剁。
李宝光里脚点镫,外腿敞裆。马头一提,躲开大刀,嘴里还念叨:“好妹妹,山上放火是左天鹏所为,非我本意。我为刘妹妹姿容倾倒,怎能加害你的父兄?只要你能和我结为百年之好,叫我干什么,小王万死不辞。”
刘金定气坏了,也不答言,摆刀就剁。刘金定刀法厉害,李宝光不还手不行,再不还手脑袋没了。金定一刀紧一刀,一刀快一刀,刀刀不离吃饭瓢。李宝光吓得出了一身臭汗。摘下方天画杆戟,接架相还,战在一起。
这时,刘凯和四个丫鬟冲对面喊:“双锁山的弟兄们听着!刘小姐来救你们回山,左天鹏已死,谁要去金陵则死,回山则活,快帮我们捉拿贼子,救下老寨主。”
双锁山的喽兵,一阵骚动,纷纷往边上撤。这时海底蟹毛盖和虾米枪常海,转到刘大奈的车旁:“刘凯,你敢往前走一步,我们就杀刘大奈。”刘凯不敢动了,金陵来的五十名打手,冲到前边要帮李宝光。四个丫鬟和刘凯冲上去,男男女女混战一块。刘大奈父子见金定来了,又惊又喜,泪水模糊,盼望能被救下。
刘金定见李宝光力大戟沉,急忙拉败式,倒拖绣绒刀,样子是要败走,左手偷偷地抽出打将银鞭,当李宝光追来刚要拧戟刺去,刘金定柳腰扭转、玉臂挥动,一个“巧女浣纱”,银鞭凌空而起,吓得李宝光收招闪身,正抽在左臂上。这一鞭,实打实地落下来,李宝光从马上被抽到地下,大戟扔出很远。说时迟,那时快,刘金定收鞭、举刀,刀头压在李宝光的脖子上:“不许动!”李宝光爬起半截身子,冷森森大刀放在脖子上,吓得他又趴下了:“刘妹妹饶命!”
“住嘴!谁是你妹妹!”
“刘小姐饶命。”
刘金定说:“叫你手下人退下,答应我一个条件,饶你不死。不答应,先杀你。”
“哎!”李宝光声嘶力竭地喊:“快住手,别打了!”
这句话真有作用,那些恶奴,各自撤兵器闪到一旁。刘凯和四个丫鬟才透过一口气。众人见李宝光被打落在地上,又惊又喜。金陵来的那帮恶棍吓坏了,打了半天,少王爷落在人家手,还不敢过去,一动地方,李宝光的脑袋准掉。
其中有一个小子,是光棍混混儿,能说会道,收起单刀,抱腕当胸:“刘小姐息怒,小人叫李禅,是王府的教师爷。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小姐,请原谅。我家少王爷对你一片真情,到双锁山为了求婚。你能应更好,婚事不成人情还在。上山并无恶意,都是左天鹏图谋不轨、挑拨离间,才使你父兄受惊。现在仇人已死,请小姐息怒,我们乐意放了你的全家,请你饶了我们王爷;如果小姐一怒杀死少齐王,你父兄也别想活命。尤其是我们为求婚而来,如出人命,传出去于小姐不利,求婚无罪,请小姐思之。”
刘金定听罢,心中辗转:这伙亡命徒,心黑手狠,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为了保证我父兄的安全,只好如此。问道:“李禅!你说话可算数?”
“小人能做主,只要放了少王爷,我们放人。”
“不行!你们人多势众,你答应不杀我父兄,怕其他人暗下毒手。要先放我父兄,留下我的军卒和东西,金陵来的人闪在一旁,然后,我再放李宝光。”
李禅闻言,暗暗佩服:此女武功高强,智力绝伦,是我南唐一大敌,不除刘金定,难以胜宋朝。那是后话,现在救少王爷要紧。“刘小姐!按你的话办,但有一样,说话得算数,我们放了你父亲,可不许你杀少王爷。”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金定不敢说是君子,决不做小人。”
“我们相信你。”李禅说完转身高喊:“金陵来的弟兄好汉们,快过来,到我这来,收起兵刃,不许动武,要保住少王爷!喽兵快把刘大奈父子绑绳挑开,送到队前,不许伤着,谁要伤他们父子一根汗毛,我砍他一个手指头,动老人家一块肉,我扒他的皮。”
这一喊,常海和毛盖吓坏了,刘大奈父子活命,得扒我们的皮。有心下毒手,又怕李禅不饶。吓得俩小子撒腿就跑,正在乱的时候,谁也顾不得这二贼。后来刘金定打金陵,再会毛盖与常海,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喽兵个个献殷勤,挑开刘大奈和刘龙、刘虎的绑绳。刘氏弟兄又去给自己老婆孩子松绑。刘虎妻子再给丫鬟解绑。被抓的人全都下了大车,活动胳膊腿,你搀我架,往队前走。喽兵“呼啦”跪倒:“老寨主、少寨主,我们对不起你们。”说完,哭声一片。刘大奈二目发直,两腿僵硬,由俩儿子搀着,说不出话。冲军卒摆摆手,来到队前,看见女儿,泣不成声。
李禅说:“刘小姐!你一家人已经放了,快放我们少王爷吧!”
刘金定说:“李宝光你听着!念你是初次扰乱双锁山,饶你一命。从今后不许你到我的山寨,下次只要叫我碰上,要你性命。”说完,将绣绒刀提起。
李宝光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汗水把衣服湿透。李禅带俩人过来,把他搀起来:“少王爷受惊了,快走!”把他架起来扶到马背上。
李禅说:“小姐宽宏大量,我等感激不尽,如不嫌弃,请刘小姐金陵做客。”说完,打马如飞奔金陵去了。
刘金定见贼人已走,跳下战马,给父兄道惊:“是女儿来迟一步,连累父兄受罪,金定该死!”
刘大奈看见宝贝女儿,老泪纵横:“儿呀!自家人怎么客气上了?没有你,我们都活不了。可恨左天鹏人面兽心,勾结外患,将山寨洗劫,罪不容诛!”
“老爹爹,我已将左天鹏杀死,砍下人头为喽兵祭灵。”
“还有毛盖、常海二贼。”
“这两人跑了,没找着。”
刘虎的妻子拉着孩子过来:“妹妹!多亏你救了嫂子和你小侄女,不然全被杀死。”
刘金定又安慰一番,说:“咱们回山。”
喽兵全跪着呢。这个说:“小姐我们错了。”那个说:“小姐我们上当了。”“今后做好人。”“立功赎罪。”金定说:“你们被逼走这一步,乐意回山的跟我们走,不乐意的不勉强,一会儿我们回山,不可中途离队。”
说完,调转车头回双锁山。在路上刘大奈打听女儿去宋营情况如何?是否找到高君保?几句话碰到伤心处,刘金定杏眼含泪:“爹爹!高君保是个负心男人!我到前敌为找他,力杀四门,进城里给他治好病,他还不相认。女儿一怒之下离开寿州,从今以后再不提这门亲事!我和高君保是前世冤家,今日对头。这段孽缘到此结束。孩儿不找婆家,在家行孝,等父亲百年之后,我找一座高山古庙,念经学道就是。”说完,泪如雨下。
刘大奈一听女儿受了委屈,当爹的心里难过,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山寨被抄,女儿终身无靠。刘大奈难过得说不出话。刘虎在一旁听完气坏了:“高君保忘恩负义,不要我妹妹,我去找他算帐!”
刘龙说:“得了!人家不要,咱不强求,别找那没趣。老妹妹,到刘家庄住几天,和你嫂子在一起玩玩,散散心。”
金定心乱如麻,家中闹得乱七八糟,也顾不得自己婚事。赶紧起程,天交半夜,回到双锁山。山上立刻有了活力,取来松明子,点起火把,喽兵埋锅做饭,修建房屋。又搭起灵棚,把无辜被杀的喽兵尸体盛殓起来,找来家眷,抚恤亡人亲属。把左天鹏的人头摆上,众人吊祭,直到次日下午,才将尸体安葬。然后,刘金定忙着给受伤的喽兵治病,上药。整忙了两天,山上就绪。
这场劫难损失很大,三年也缓不过来元气,喽兵死伤逃走一百多人。刘大奈着急上火,又有伤口,第三天病得卧床不起。刘龙夫妻守在身旁,刘虎在前山领兵修房。刘金定忙得脚不离地,见父亲病重,又无好药,自己的药给李秀英、高君保治病用了一大半,余者给山上伤重喽兵用尽,等刘大奈病倒,没有药了,山上又缺钱,把金定急坏了,决定找师父去,一来把高君保的事和师父说说,心里痛快痛快,二来弄些好药为父亲治病。
刘金定把家里事情交给兄嫂照料。就这样,次日早晨,金定跟父亲辞行:“爹爹!女儿去紫霞宫为你取药,老人家保重。”
刘大奈说:“孩子,为父不愿意叫你离家。为父偌大年纪,死活是小事,人生总有一死,不用为我取药。我怕你离开家,大宋派人找你找不到,现在宋营正在用人之时,一旦找你,你不在家,岂不耽误军中大事!这次李宝光带人抄山,奸淫烧杀无所不为,不把他们铲除,百姓就不得安宁。所以你应该以国事为重,不该因你和君保的亲事心灰意冷。高君保不认亲,我想必有原因,高君保不像出尔反尔的少年。如果能原谅,你要原谅他,盼望他能回心转意跟你言归于好,结成伴侣,为父纵死也瞑目。”
“爹!您别向着高君保,他要回心转意,早就来到山上了。今已三日还没来,说明早把女儿忘到九霄云外。他既无情休怪女儿无义。今后大宋营有什么大难,女儿也不管,我找师父弄药去。”
“好孩子,今天别走,把你大嫂一家送到刘家庄,帮她安置好,明天再去。”金定无奈点头,叫二哥刘虎套车辆,把东西装上,同送刘龙夫妻回家。
无巧不成书。刘金定前脚刚走,高君保后脚就到了。那位问了:高君保怎么才来呢?前文交待过:高君保在寿州得了摘盔卸甲风,卧床不起,刚见好就气走刘金定。皇上传圣旨,叫他去请刘小姐,他身体太虚弱,赵美容舍不得儿子走,又留三天,身体强壮点,才离开寿州,带军卒抬着礼物,去掉军衣号坎,扮成武生公子,带家人走亲戚的样子,来到双锁山下。
高君保站在山下,心里忐忑不安,刘家父女把我待为上宾,我对人家冷如冰、寒如霜。现在求到人家名下,准得跟我大闹一场,要把我赶下山寨,我这脸往哪搁?又一想,脚上泡我自己走的,自作自受。最好见着刘金定把我掏心窝子话说出来,也许她肯原谅我。
想到这又来了精神,抬头往山上看看,就是一愣:山上寨旗不见了,有股焦糊味,寨门大开,喽兵无精打采,看见高君保来了脸上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出出入入有女人带孩子,也都是皱眉头,满脸愁云。高君保纳闷,叫军卒在山下候等,他步行上山:“军兵弟兄!辛苦、辛苦!”
喽兵看了看,来人是个英俊的公子哥儿。暗想八成又是求婚的。前日一个李宝光把我们坑苦了。今天又来一个!喽兵没好气儿说:“心不苦,肝苦!你有什么事?”
“借你口中言,传我心腹事,就说有姓高的求见老寨主。”
“姓矮的也不行!老寨主病重不见客人。”
“什么病?”
“你管得着吗?走吧,别添堵了。”
高君保满脸通红,压了压火说:“我是给刘老伯父送礼的!”
“有东西不给你爹、你妈送,给山上送干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宝光狗子就说拜山送礼,老寨主差点把命扔了!”
高君保说:“老寨主病了,我见少寨主可以吧?”
“少寨主回刘家庄了,没在山上。”
“我要见小姐刘金定。”
“怎么样,说露了吧?转了半天,是为小姐而来,我早就猜到了,你早说见小姐好不好,哪那么多废话?”
“是!是!我求见刘小姐。”
“你长几个脑袋?”
高君保心中奇怪:我要见刘金定,问我长几个脑袋干啥?“长一个呀。”
“只有一个脑袋见小姐,你活腻味了?我们小姐是谁都能见的吗?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尿泡泡照照你那模样,走!走!这两天我心里不痛快,手懒,不然,我把你嘴打歪,把你腿砸折!”
高君保被骂得恼羞成怒:“喽兵!你大胆!我乃宋营战将高君保,是你们小姐的未婚夫,你敢挖苦我?”
喽兵眨巴眨巴眼睛笑了:“是高公子?小人没看出来,您别生气,等会儿,我们去报信。”
喽兵一转身,刘凯从里边出来。现在刘凯升为副寨主。高君保到双锁山,刘凯早就得信,离山十多里地探子就报信。刘凯闻听生气,今天成心报仇,告诉喽兵用话挖苦他,看他脾气改不改。果然,高君保受不了,又发火了。
刘凯打个箭步来到门前:“喽兵,谁来了?”
“宋将高少爷。”
“我们是占山的,专门杀官夺印,咱们水火不相容,他来干什么?”
高君保认识刘凯,可算见着近人了:“刘凯呀!我是高君保。”
刘凯上下打量一番:“哪个高君保,我不认识呀!”
高君保臊得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一想人家主仆到寿州找我,我也是假装不认识。今天,找上茬儿啦,一报还一报,别怪人家了。想到这,强装笑颜:“刘凯哥哥!别难为我了,千错万错是我之错,对不起你们小姐,我娘气得要打我,元帅要杀我,万岁传旨叫我请小姐回寿州,特备礼品前来看望刘伯父和小姐。刘凯你高抬贵手,成全成全我吧!”
刘凯听罢心软了,又一想不行,小姐气没消,他来是叫小姐出山为他们去卖命,不能干傻事:“高将军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刘凯,我与小姐定婚你也知道,我是请罪来了。”
“高少爷!砸牌招夫的事休提,你已经悔婚!我们小姐伤透心,今后谁提招夫的事,就杀谁。咱们是陌路人,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路,我们过我们的桥,不许你登山,再要上山把你打下去。来人关寨门!”
高君保说:“刘凯哥哥,你说什么、骂什么都应该,谁让我做错了事情,今天无论如何得叫我见上刘伯父和小姐的面,我给他父女赔礼道歉。”说完,眼圈发红,要掉眼泪。
刘凯一见心软了:高君保性高气傲,在家里娇生惯养,说一不二。今天能放下架子说好话不容易,我也别当恶人。想到这,打个唉声:“高少爷,你把事做绝了,冷了小姐的心,她叫我们不理你。你这番话说得我也心软了。我告诉你个实底吧,山上出事了。前两天,副寨主左天鹏勾结南唐李宝光血洗山寨,老寨主现在卧床不起,你去见他也没用,反倒给老人家添病。这件事谁说了也不算,还得小姐自己拿主意。小姐没在山上,到刘家庄了,你到那儿去找她。见着她来个灶王爷上天,好话多说,赖话别讲。记住!别说我告诉你她在刘家庄,快去吧!”
高君保抱腕当胸:“多谢刘凯哥哥!我不去看望伯父,失礼了,请把礼品带到山上,表表孝心。”
“高少爷,这礼我不敢收,怕小姐怪罪。”
“是给刘老寨主的!你先收下,我见着小姐就回双锁山,给老人问安。”
刘凯想:人家是姑爷,老丈人没有挑的,我就办点好事吧!叫喽兵把东西弄到山上。刘凯说:“我们山上被大火烧得太穷,又没到吃饭的时候,也不留你们吃饭了。”
高君保点头辞别刘凯,往山下一走,这心里还亮堂点,东西收下,只差找人了,有点希望。他下山领二十名军卒奔刘家庄,离庄子不远,有个小饭馆,高君保对当兵的说:“你们在这随便吃点东西,吃饱了歇会儿乏就可以回寿州,我请出刘金定,明天下午回城,你们回去送个信,免得我娘挂念。”
当兵的说:“放心吧!我们照您的办。”
高君保骑马奔刘家庄,进了庄一打听刘龙的家,有人指点:“路北的青砖房便是。”
这片宅子有十几间房子,周围用石头垒起院墙,黑油漆大门,七磴青石台阶。高君保甩镫下马,把缰绳拴在门前一棵小树上。正巧,老家人刘福从院里出来,高君保上前施礼:“借问老人家,这是刘宅吗?”
“正是!壮士找谁?”
“我叫高君保,来找刘金定小姐,不知府上那位主人在家?”
“哎哟!老奴眼拙,原来是姑老爷子到了,快往里请。”说完往院里让。
高君保上台阶迈门槛,来到院内,刘福冲上房喊:“大少爷、二少爷!姑老爷子来了。”
上房帘栊一启,刘虎从屋里出来,堵在门前,面沉似水。高君保急忙施礼:“二哥一向可好,小弟君保有礼。”
刘虎看见高君保,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初为了高君保,自己叫父亲打了俩嘴巴,又想起妹妹从寿州气回双锁山,要去出家修道,老父亲为婚事终日唉声叹气,这股无名大火再也压不住了:“姓高的!你来干什么?”
高君保说:“兄长!我来请金定来了。”
“你还有脸来吗?我们家对你仁至义尽,不记当初你爹打我父之仇,将妹妹许给你。你恩将仇报,要笑我妹妹,应亲又退婚,我妹妹为你到前敌力杀四门,大战林文善,差点没死在敌营,又救活你婶母和你的命。你就该高看我妹妹一眼,没想到你假装不认识,把我妹妹气回来了。你有人心吗?养条狗还得晃晃尾巴,你连句人话也没有,你不是人!老刘家瞎眼睛,把姑娘许给你。从今后一刀两断,不许你登门,再登门我打折你腿!”
高君保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脖子上青筋暴起,想说话解释,刘虎不容他张嘴。
“二哥!……”
“住嘴!和谁呼兄论弟?你觉得高家世代簪缨,你是个官宦子弟,我刘虎拿你当个屁!我妹妹不是找不着主非嫁你不可。告诉你,提媒的踢破了门槛子!前几天南唐李后主的兄弟少齐王上山备厚礼求婚,我妹妹不是找不着婆家。老高家门槛高,我们不攀!”
高君保听说少齐王求婚,心里醋里巴几不得劲。又一想,还得说好的:“二哥!只要叫我见金定一面,把事情说开就可以。”
“见我妹妹?你是痴心妄想!我妹妹有婆家了,还能见你吗?看见你她恶心,看见你生气,看见你把她吓着,你给我滚!”
高君保再也忍受不了啦:刘金定有婆家了,真快呀!不用问,准是跟了南唐少齐王。我还找这个没趣干什么,走就走。想到这说道:“刘虎,你不用撵!我不会赖在你家,我是奉圣命、母命请刘金定,我不得不来,既然她另有新欢,我不强求。你告诉她,高君保感激她救命之恩,早晚要报答。”说完走出宅院,解下缰绳,认镫上马出村子。
高君保走远了,刘虎望着高君保后影,心中后悔,我想出出气,没想他真走了。
老家人刘福埋怨他:“少爷,不是老奴说你,你怎么能把姑老爷子骂走?骂什么都行,不能说小姐有婆家,无中生有。将来要误事。”
“我脾气不好,一来火什么解恨说什么?没核计他走,走就走了吧!我妹妹叫他气走多难受,叫他也着着急。他要真的回心转意,还能回来请金定,不回来就是假的,我妹妹不嫁给他算对了。”
这主仆等到天黑也没看见高君保,两人心凉了。这门亲事是断了,所以也没告诉刘金定。
回头再说高君保出了村子,走出二三十里地,就是喝醉酒一样,迷迷糊糊,越想越不是滋味:刘金定真狠呀!嫁夫找主了,才几天功夫就另有新欢。是呀!南唐少齐王比我强,我算干什么的?头上无功名,借父母的光借不上,父亲被抓,我娘和我都在打仗,生死未卜,和我成亲还不得守寡呀!她应该嫁别人。
天快黑了,一阵凉风吹来,脑子清醒了:不对呀!方才刘凯说少齐王李宝光血洗双锁山,抓住刘大奈,多亏金定回来,杀死左天鹏,吓走李宝光。金定怎么能嫁给他呢?哎呀!我太傻了,这是刘虎拿话气我,怎么上这个当,生这个气呢?金定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我回去找她。
又一想:不行!刘虎对我不好!他在门前挡道,不让我进院,也说明刘金定真生气了。人家不想见我,回去也没用。不请了,我不信没有她胜不了南唐,没她这鸡子儿还做不了潮子糕?走!回连营。
他信马由缰地走出去二三十里,细一核计不对劲,就这么回去怎么向皇上交旨?临出门,我娘对我说,请不回刘金定不许我回家。我皇舅说,请不来刘金定杀我二罪归一。众人告诉我,就是头拱地,去跪山也得把人请回来。这可难死我了!不能回营;还得回刘家庄,半夜了,人家全睡觉了,我连门都叫不开,这怎么办?走了一天到半夜,还没吃饭,饿得前腔贴后腔:我得找个地方要点吃的。
想到这,来到一片庄子外,打马进庄,庄里家家户户都已入睡,黑咕隆咚,唯独十字街有灯光。到近前一看,是个大户人家,门前挂着气死风纱灯,这片宅院太阔了:高大院墙,磨砖对缝,条灰灌浆,走马的门楼,七层台阶,门外有拴马的桩子,左右还有两棵钻天杨树,枝叶茂盛,大门关着。院子里传出有人走动和说话的声音。
高君保心想:这家没睡,我讨个宿吧,想到这,“叭、叭、叭”叩打门环。时辰不大,有人问话:“谁呀?”
“我是行路之人,想讨个宿,要点吃的。”
“你等着。”
“哗啦”门闩去掉,大门开个缝,从里边探出个小脑袋。借灯光,高君保看清了,是个小书童,有十五六岁。
君保说:“书童哥哥,行个方便,借一宿,明天多给谢钱。”
书童看了看君保,点点头说:“我们老院君说过: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有借宿的好好招待。现在主人都睡了,也不用禀报,你就进来吧!”说完,开开大门叫高君保牵马进府。书童把大门关上。将马牵到槽头,领君保到下屋小房,点上灯:“你等着,我叫厨房热点饭。”
小书童出去不大一会儿,端来个漆盘,盘里是两个菜,一碗汤;拿来四个馒头,往高君保眼前一放,又给倒上一碗开水。书童说:“吃吧!”
高君保十分感激,书童这么殷勤,主人一定是乐善好施的善人。高君保饿苦了,见着吃的,狼吞虎咽,眼皮不抬往嘴里填。小书童站在门前看他直笑:这个人大概有三天没吃饭了,不然不能见饭这么亲。高君保吃了一半,肚子有底,才发现书童笑话他,也不好意思了:“书童哥哥叫你见笑了。”
“不、不,看你吃得香,我想起老夫人说的话:厨中有剩饭,路上有饥人,咱家东西有的是,外边有挨饿的,所以,让进来吃点,做件好事,我高兴。”
“你们主人太好了。”
“主人是有名的大善人。这位少爷,看你挎着剑带着枪,是个武将,贵姓呀?小人多嘴了!”
高君保想:书童这么好,主人乐善好施,我也该赤诚相见:“我叫高君保,是大宋营的战将。”
书童闻言,吃惊地睁大眼睛,呆看多时,笑着施礼:“哎呀!你是贵人踏贱地,我应该禀明主人,远接近迎才对。”
“你太客气了,我给府上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再给您添两菜,弄壶酒,换碗热汤。”说完,书童出去了。
高君保在屋里等着,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高君保犯疑:这菜上哪儿做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正在这时,院内“唰!”亮起四盏灯,照得通亮。高君保扭头向外观望,只见院当中,站着好几十人,手中各拿刀枪,有个女子满脸杀气,拧眉瞪眼,身穿软盔软甲,手握青锋宝剑,光闪夺人二目。冲屋里高声喊道:“姓高的!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快出来受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