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在哪?”林婉言掀开锦被下床,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面上,起身急步朝屋外走去。
流星忙提着她的绣鞋追了上去,“小姐,先穿上鞋。”
思雨也在屏风后取了件外衫给她披上,安抚她,“您别急,兴许不是您想的那样。”
林婉言在前院交待了陈叔几句,陈叔便飞上屋顶往武安侯府而去。
侯爷一进宫,侯夫人尹氏便独自坐在厅堂,神色凝重。
目光紧锁门口,静静等候消息,唯有微微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这些年,为保侯府安稳,她时刻告诫儿孙行事低调、谨言慎行,生怕招来祸端。
她心里清楚,世道复杂,稍有差池,侯府便可能万劫不复。
今夜这声宣召,不寻常啊。
“主子。”顾嬷嬷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四公子遣人来了。”
四公子便是林婉言,亦是柳云鹿。
尹氏略显沟壑的脸上闪过诧异,很快又了然的点了点头,她这外孙女聪慧敏捷,前几日还一直在府上寻找着什么,难道是?
“快让人进来。”
陈叔进了正屋,正准备行礼。
尹夫人面露急色,“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些个没用的。”
“是,小姐说,侯爷的书房有问题,让您立刻派人去守着,切不可让府上的下人随意进出。”
尹老夫人的夫君是纵横北疆的武安侯,她也是侯府半世当家主母。
经过方才一时的慌乱过后,心境慢慢平和下来。
这时,柳鸣奎和柳鸣耀两兄弟,还有几房妯娌也相继而来。
尹老夫人目光炯炯有神,语气镇定,“鸣奎你亲自带人去守着侯爷的书房,任何人不可随意乱动。”
“是,母亲。”
柳鸣奎便带着亲随匆忙往武安侯书房而去。
“轰——”一声惊雷炸响,滚滚天雷好似要将苍穹撕裂。
刹那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打在窗棂上,打在青石小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闪电如银蛇般在夜空穿梭,伴着雷声,将屋内的一切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几分慌乱与不安。
没多久,京城的大街上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不消一会儿武安侯府被羽林军围得水泄不通。
“小姐。”陈叔回来时,身上全是水,有些狼狈,看得出他这一路上都没有停歇。
在玩命的狂奔。
“陈叔。”林婉言一直坐在前院的正堂等着消息,看到陈叔的身影忙迎了上去。
“小姐,侯府被抄了。”
林婉言乍一听到这个消息,身子猛地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流星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她,林婉言眼中是肉眼可见的惊慌,唇瓣微颤,“还是晚了一步吗?”
陈叔:“因为是羽林军的统领亲自带队,老奴不敢靠得太近,只知道他们在书房搜到了什么,然后将侯府男女老少妇孺全给羁押了。”
“书房?羁押?”她踉跄着退了几步,呆坐在八仙桌旁的圆凳上,眼神空洞,大脑一片空白,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良久,她才没什么精气神的出声:“于四水,本妃要进宫。”
于四水一直在她身旁候着,闻言回道:“娘娘,这会陛下怕不会见您。”
林婉言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做才对,她的泪水蓄满了眼眶,茫然无措的用尽全力嘶喊,“本妃要进宫,你没听到吗?还是你只听萧成渊的话?”
于四水慌忙跪下,额头点地,声音仓煌,“娘娘,奴才不敢,您现在铁定是进不了宫的呀,如果侯府出了什么事惹恼了陛下,陛下现在也一定正在气头上,您现在进宫不仅救不了侯爷,有可能陛下还会恼了您,把您自己搭进去。”
“我外祖父怎么可能惹恼皇上,前几日皇上还见过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林婉言近乎崩溃。
流星用力扶着她,帮她顺气,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侯爷不会惹恼皇上,您先歇会,请于总管去打听打听,看看情况如何。”
于四水还趴在地上,用力拍打着自己胡说八道的嘴巴,“瞧奴才这张嘴,实在不会说话,娘娘息怒,侯爷不会惹恼皇上,可能有什么误会,过个几日兴许就放了侯爷。”
林婉言还是没有听劝的去了皇宫,可正如于四水所料那样,她连宫门都进不去。
整个京城都裹挟在压抑死寂里,阴沉的天幕下,唯有羽林军与五城兵马司的士兵们,身披厚重铠甲,手持长枪利刃,神色冷峻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来回巡逻。
似在寻找着什么。
一连两日,朝臣们下朝后脸上都是一片阴霾密布,颓丧黯然。
他们的嘴角耷拉着,面容憔悴。
往日朝堂下你来我往的嘲笑诋毁声,如今早已销声匿迹。
众人沉默不语,偶尔目光交汇,也只剩无奈与惶然,各自匆匆离去,身影在宫墙的阴影中显得格外落寞。
林婉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除了日日去宫门口求见承德帝,她想不起还有谁可以帮她。
她知道外祖父一家关在刑部,想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好。
求到孙从立,孙从立是刑部尚书,是孙文君的父亲,如果有办法,他不会不帮忙,可他也无能为力,说现在刑部全是太子的人。
但他保证会尽全力照顾好侯爷,不让侯爷他们在狱中受苦。
天空被厚重的阴云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屋顶的雨水顺着瓦片的弧度潺潺流下,于屋檐处汇聚成串,坠落地面,好似一排珠帘,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更添几分沉闷与寂寥。
这日一早,孙文君就带着婢女朵儿到了靖王府。
她一路小跑着进了归明苑,“言儿,你在哪?”
林婉言正在吃早饭,手上拿着筷子,眼神发直,修云正在劝她多少要吃点才行。
听到孙文君的声音才稍稍回神,声音有气无力,“君儿。”
“方才我正欲出府,曹即荣遣人送了封信,给你。”孙文君一屁股坐在她的对面,她身旁的朵儿忙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林婉言现在独居在靖王府,又发生了武安侯抄家这么严峻的事,曹即荣直接送信过来怕别人拿着这事的由头,说闲话。
将信送去袁府便方便得多,毕竟袁府有袁少勤这个男主人在。
流星在一旁帮她舀了一碗粥,这么早过来,袁夫人肯定没吃早饭。
孙文君也不客气,端起粥就喝了一大口,咽下后问:“曹即荣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