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言的病情又反复了几天,终于好了起来。
只是比之前更加沉默了,以往如星辰般的眸子黯淡无光。
自从她醒来后,一直在计划着要怎么让这群人死得更难看些。
萧成渊却说,有的人就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不如让他们活着,然后再让他们一点点失去曾经拥有的,不比直接死掉更摧残一个人的意志吗?
林婉言幽暗无神的眸瞟向窗外阴暗的竹林,他说的是,与其让他们痛快的死,不如让他们跪舔着活。
自从林婉言身子好了后,萧成渊便忙了起来。
太子解了禁足,去江南查盐税的豫王回京。
这下,三足鼎立的局面初见。
*
七月初七,乞巧节。
“小姐,孙小姐一大早就遣人来说了一声,今晚一起去揽月阁,曹公子定了个包间。”流星笑嘻嘻的帮她挽着发,镜中的林婉言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像个没有情绪的提线木偶,流星轻唤了一声,“小姐......”
林婉言似被什么给惊醒般,倏的抬眸看向镜子里的流星,愣了一瞬才点头,“那更衣吧,时辰也不早了。”
“唉。”流星答应着,挑选了支粉色玉石珠钗准备给她戴上。
“不戴这支。”林婉言在妆匣子里翻了半天,玉白的手指停在一支点翠蝶翼镂空钗环上,“这是文君送的?”
流星拿起来看了半晌,摇了摇头,“您忘了,这是曹公子在您及笄那年送的,可孙小姐说这是外男送的,收藏就好,让您尽量别戴,免得被人说了闲话去,所以这些年您也没戴过。”
林婉言想起来了,她十五岁那年,曹即荣特意从江南赶去清平镇参加她的及笄礼,送了这支钗环给她。
可他不知道,男人是不能随意送女人钗环的,除非夫君和未婚夫。
只是这送都送了,他也没准备其他的礼物,林婉言便不拘小节大大方方的给收了。
她自小一个人长大,谁会和她说些这规矩,两人都是懵懵懂懂的。
林婉言放弃了,“算了,你随意选一支素淡些的。”
“哦,好。”
最近这段日子,家里的气氛看着和谐了许多,兴许是林永川与太子党那边来往密切还很顺利。
又或者,林婉言这边的婚事流程也走进了尾声,在他看来,这是皇家重视的一种表现。
总之,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而他那件丑事,似故意被人掩埋进了沙漠深处,无人提及。
林婉言发现,当晚在场的那些下人全都不见了。
金玉堂唤她过去用饭,她以约了孙文君为由给拒绝了,现在的林府没有一人值得她信任,他们每做的一件事,都是有目的,好在,她也快大婚了。
脱离了林家,林家人才能懂什么是失去。
暮色四合,林婉言便带着流星和满月从正门出了府,陈叔已从庄子上回来,架着马车往京中最繁华的御章街而去。
御章街是京城的主城街,一头连着皇宫前的天街,另一头连着京中最大的内湖御湖。
御湖旁的老街为临江街,正好与御章街纵横相交,揽月阁便在这两条主街的交界处,是一幢四层楼高的大酒楼。
定国公府曹家的产业。
随着暮色降临,街边的铺子,一家挨着一家,门窗檐下都挂满了各色灯笼,红的似火,黄的赛金......
就连街边的树杈上,也被巧妙地悬挂了许多小巧玲珑的灯笼,微风拂过,轻轻摇曳。
御湖边也逐渐热闹喧嚣起来,原本开阔的湖边,能供人落脚站定之处,此刻已被形形色色的小贩们瓜分殆尽。
刹那间,街头巷尾的叫卖声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此起彼伏地交错回荡。
马车停在揽月阁的后院,掀开车帘,正好看到孙文君的马车也驶了进来。
孙文君掀帘也看到了她,她唇角微扬,眉眼带笑。
提着烟罗纱裙裙摆利索的跳下了马车。
“你今夜怎么装扮如此素净?”
孙文君一点也不像是个嫁人生子的贵妇,她的动作很快,陈叔才刚刚停稳马车,也不等下人上前帮忙,她便将车辕上的脚蹬放到了地上。
伸出手去牵林婉言。
“我哪日不素净?打扮得那么艳丽给谁看?”林婉言将手递给她,就着她的力道下了车。
揽月阁四楼,男人推开了半扇窗子,正看着后院那个身形消瘦的女人出神。
他怎么感觉她又瘦了许多。
他的身后,站着一脸肃然的袁少勤,他淡淡出声,“这么担心她,为何不去看看她?”
还非得让他媳妇将人弄出来,不知道那三人在一块,场面就会变得血腥吗?
萧成渊合上窗子,走回一旁漆木圈椅坐下,一条腿屈着踩在椅子上,懒懒散散,不羁随性,“你没告诉曹即荣不就行了。”
袁少勤的目光悠悠投向正对着另一面窗子,赏着湖景的赵怀逸。
赵怀逸似有所感,微微侧身,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若有所思,轻声开口道:“今晚上没有曹即荣,哪那么容易定到揽月阁?这里可是最佳观景处,包间怕是早就没了。”
袁少勤和萧成渊的脸色微变。
*
楼下两人携手上了楼,同时上楼的,还有几家出来玩乐的闺秀。
林婉言便看到了那日蓝家世子当街纵马时,将小女孩推出去的那位小姐,叫什么她给忘了。
“这间房也太小了吧?”
“是啊,你们不知道是定国公府定的包房吗?”
“这能站几个人,太小了?坐的地方都没有。”
四位闺秀堵在楼梯口,楼梯的左手边便是她们定的房间,在外面看不到大小,却知道是临江的包房,视野应该是极不错的。
小二躬身作作揖,“各位小姐请见谅,今日只余下这一间包房了,其他的都已订完了,这间房临江,视野开阔,等会各家小姐想要放灯,下去便是亲水台,方便得很。”
一位小姐不高兴,“可我们这么多人,只有一扇窗子,定是不够的呀。”
几人吵吵嚷嚷,又不将路让开,孙文君便不高兴了,“有什么问题,麻烦去里边说,借过一下哈。”
话语挺客气。
杨恩琴本就看到房间这么小,正撅着嘴烦躁得很,听到孙文君的声音,正好找她宣泄,“我说今个儿早上起来,怎么听到乌鸦叫,原来是袁夫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