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拿着她母亲的嫁妆在京城过得极为舒坦,哪还记得清平镇还有个年满十八的女儿。
林婉言是自己想办法回京的,那时候的目的说来惭愧,是为了许禀文。可重生回来,不是了,一切都变了,她的回来是为了颠覆林家。
“嬷嬷别这么说,活长活短都是命。”
两人一时无言,林婉言端着茶盏,轻轻摩挲着上面喜鹊缠枝的纹路,双眸有些失神。
玉嬷嬷啜了口茶水,低声道:“二老爷这次是真急了,和老夫人商量了半天,议论的还是大小姐留下的那点子东西。”
“小姐,大小姐那点子东西您心里清楚,没剩几样了,为何想着这样的办法来要?”
“物件没有了,那就拿银子来凑。”
玉嬷嬷也在柳府呆过那么多年,林婉言这么一说她便明白了,林老夫人信任她,她有多少私银她清清楚楚,这么些年林家住着这么大的宅子,可下人却只有三四十人。
对于四进的宅院来说,并不多。
而且林家人虽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那深入骨髓、与生俱来的小家子气,始终顽固地依附着,难以祛除,更无法实现根本性的转变。
特别是林老夫人,将银钱抠得死死的。
玉嬷嬷问:“她们会拿着银子来赎二夫人?”
“多了自是不会,所以报的数,得刚刚好。”林婉言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勾着笑,“不过那不是还有她们在乎的人吗?她们在乎谁,才会舍得在谁身上花银子。”
玉嬷嬷点头,“您说得对,您从老夫人手上拿回来的那张嫁妆单子,我已核对过了,除了那些摆件家私,好几套头面,首饰都不见了,估摸着林老夫人心里也清楚,那些东西她这辈子也戴不上,便给卖掉了。”
“我记得那时候武安侯刚刚打败西绒国不久,皇上赏赐了不少好物件,老夫人就想全部给大小姐带过来,还好大小姐说林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有些头面用不上。”
“硬是拉着老夫人给她减了许多好东西,现在想想还真是明智。”
“您算过了,折成银子,该有多少?”
玉嬷嬷略一沉吟,“不包括这些庄子,铺子,宅子,大概得有三万两之多。”
“如果包括这些,得有个十万两。可林家现在没有十万两呀。”
林家能拿得出来的银钱最多也就四五万两。这些年庄子铺子上的收益并不算少,加上林老夫人抠搜,家中除了儿子的官场需要应酬,孙子读书外,其他方面节约得很。
林老夫人不会管账,近些年这些都是玉嬷嬷管的,自是一清二楚。
“那就五万两吧。”
宅子,庄子,铺子,她也有办法弄过来,林家那两书生不是挺闲的吗?
又是林老夫人的命根子总归值点钱。
*
夜将黑,天空下起了大雨,雨滴落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溅起不小的水花。
朱一大街街尾,有处闭着大门的三进宅院,在外面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可往里走进二进门,吆五喝六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下了,下了,来来来,连开三把大......”
“大。”林飞义将手中的十两银子往写着【大】字的圆圈里一拍,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兴奋,眼珠子瞪得大大的,闪烁着惊欣与贪婪,近乎癫狂大喊着,“快开快开。”
“跟上,跟上,还有跟的没?”庄家不停的叫喊着,吸引着更多的人往这一桌来,“林大公子刚才连ying三把,上水喽。”
“我来跟一把,林大公子,顶住。”
“我也来一把,试试水。”
接着又有三个人跟了进去,数额也并不大,一两二两的。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庄家喊得唾沫横飞,那模样亢奋至极,他看着林飞义的眼神,犹如猎人盯着一头即将掉进陷阱里的猎物,目光中满是算计与贪婪。
接着,他又高抬起手,稳稳地将骰盅拿起来,随后用力地摇晃了三下,动作干净利落,骰盅在他手中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让周围的du徒们心跳加速,眼神紧紧地锁定在那骰盅之上,“大,大,大......”
叫喊声越来越大,这一桌都围满了人,林飞义擦了擦额角的汗,跟着一起兴奋大喊,“大,大,大......”
脸上呈现出极度的扭曲,双眼圆睁,布满血丝,眼神中透露出疯狂与无限期待。
“四五六大.......”
“哦——”一阵欢呼雀跃。
接下来,林飞义的手气红火了一个晚上,近子时时分,他身上已有超过百两纹银,跟在他身边的一个精瘦男人,勾着他的肩两人一起往外走去。
“怎样?说了这里的场子旺你吧,我在这每次都赢。”两人从宅子后门出去,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可闷热感却甚了,脸上油呼呼的,林飞义却满脸的兴奋,数着手中的银票,喜不自胜。
精瘦男人微微眯起那对小眼睛,瞟了眼他手上的银票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算计,“林公子,今晚去牡丹亭消遣消遣?”
林飞义此时哪还有那晚上的矜贵公子的深沉,完全成了一个堵途,“我明日还得去学院,就不去了。”
精瘦男人嗤笑,“林公子,去学院能赚到银子?这一晚上随随便便就是一百多两,你一个月府里给的嚼用怕是也没这么多吧?”
林飞义数着银票的手一顿,他祖母抠搜,母亲又没什么积蓄,每个月给他的嚼用不过二十两,还真是不如这一晚上来得多。
“我跟你说,这手气它可不一定天天有,你得趁着这个时候多捞些才是。”
林飞义收好自己的银票也没说话,快宵禁了,他得先找个地方住,还不能让家里知道他没去学院。
精瘦男人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着说:“牡丹亭新来了几个扬州瘦马,那身材,那长相,可真是一绝,去看看?”
林飞义看了眼精瘦男人,身上早被他说得热血沸腾起来,全身都开始痒痒起来,“那...那去看看。”
“走,去看看。”
两人声音渐远,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眼睛漠然的盯着那两人。
正是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