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卿不动声色地放上了最后一根压垮她的稻草。
“封瑾言这么优秀的孩子,除了你之外还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所以你就放过他吧。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以后会在全家人的祝福下娶妻生子,但若你一直纠缠,那么封家的继承权,很有可能会因你而落到他人身上。
并且也会因为你,让封瑾言在封家待不下去,而我跟他爸也可不能让他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进门……你想要个家,可以去找跟你是一个世界的人,既然喜欢封瑾言,那就别毁了他。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得到,而是成全,希望对方得到幸福,过的更好,不是么?!”
……
那天,叶向晚没有在霍思卿跟前发疯,她安静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这一刻,她心里掀起了一场汹涌的海啸,可她只是沉默地垂下眼,把所有情绪都埋进了荒芜的心脏,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霍思卿坐在椅子上盯着叶向晚,她发现自己居然看不透这个孩子在想什么。
但她赌赢了。
在叶向晚沉默半个多小时后没留下一句话,转身开门走掉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了,这个孩子是真的喜欢自己儿子。
但喜欢值几个钱,家庭普通,父母贪钱,连孩子都不能生,这样的女生若真进了封家,那他们封家还不得成了他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还得承受各种匪夷所思的冷眼与讥讽……
叶向晚站在车来人往的马路旁,抬眼盯着炽烈的太阳只觉一阵眩晕,她缓了缓神,打车回到姜鸿玉的那套房子。
她径直走回屋里,拿起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你在干什么?怎么又收拾东西?这也没开学,你要去哪?”
叶向晚没有回头看姜鸿玉恼火的样子,只是按部就班地在床上叠好衣物塞进箱子。
“我问你话呢!”
姜鸿玉一掌拍掉她手里的东西:“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未成年就跟一个男生好上,现在还跟我在这里离家出走了?能耐了是不?封瑾言那孩子根本就是和你玩玩……”
“嘭!”
姜鸿玉尖叫一声,吓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双目圆瞪。
叶向晚把手从碎裂的衣柜门上拿下来,尖利的木刺从她皮肤上割过,带下一片血迹,细细碎碎的木屑也跟着掉落满地。
她没有管沿着指尖滴到地面上的血,只是逆着落日低沉的光站在窗前,声音冷淡平静:“你收的霍思卿的钱,我会一分不差地还回去。你养我这么大的钱我会翻一倍还给你,从今往后,你,没我这个女儿。我……再没有家。”
叶向晚转身整理好箱子出了门,手上的血逐渐顺着银色的拉杆流下,在仲夏烧灼的温度里,干涸成一片了暗红,像是在那里生了锈。
一触即溃……
叶向晚躺在病床上,想着六年前的一幕幕,眼底全是痛。
冰凉的手被身侧男人的大掌一只握着,很暖,可始终暖不了她冰冷的心。
她将手指一点点从封瑾言的手腕撤离。
指尖上残存的温度,仿佛一把利剑割开了封瑾言的动脉,血液温热,却暖不了逐渐冰凉的身体。
“叶向晚!你……”
封瑾言看着叶向晚痛苦疲倦的神情,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他从床上下来,双手在身边紧紧纂住拳头。
“你别皱眉,我不动,不说话,就只在这里照顾你……嗯?”
叶向晚抿了抿唇瓣没有说话,只是翻了个身背对封瑾言,然后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
她真的只想休息。
封瑾言看着叶向晚纤细的背影,不知怎么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剧烈,他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把她的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抽离的片刻,叶向晚有些长的发梢轻轻扫过指节,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出神。
良久,他抬起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的关节,转身出了病房。
“给我查一下叶向晚最近六年以来生活状况,主要调查金钱往来,怎么赚的钱,赚了多少,花在哪了,花了多少,全都给我查清楚,尽快。”
挂了电话,封瑾言一侧身,就在旁边墙上的消防栓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到处都是灰白色污渍的衣服,几片褶皱里居然还积着一层薄薄的尘土,他忙了一晚上,额头的汗把鬓角的发际打湿,因为连续开了好几天的车,又马不停蹄地赶飞机,眼睛里的红血丝重得像要滴血。
封瑾言曲起一条腿靠在墙边,自嘲一笑。
怪不得没人认出他来,有谁能想到那个身高居位冷峻的封爷,居然能是现在这副德行。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水滴在昏黄的灯光下坠落,碎了满地冰凉。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两个人变成这样。
一个躺在病房里吊着针,一个站在走廊里狼狈不堪。
手里的手机忽然“翁”地震了下,他盯着窗外半天,才缓缓把视线收回来。
“封爷,我明天就到,给您带了些换洗衣服,还有公司要批阅的文件。”
窗外一道闪电倏然撕裂天空,耀眼的白光转瞬即逝,一切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重新吞噬,雨声在片刻后的闷雷中愈来愈大。
封瑾言转头看向紧闭的病房门,今天晚上,他不想走了,他想在有些向晚的地方呆着。
他起身拉开了病房门,反手关上,在没有开灯,空荡荡的客厅里把衣服一件件脱掉,转身走进了浴室。
他伸手试了下温度然后钻进水下。
“嘶!”
封瑾言猛地抬手把水关掉,他撑着墙缓了几秒钟,背后剧烈的刺痛才减轻些许。
怎么回事?
他走到水池上的镜子前,背过身看去。
后背左边肩胛骨下的一片皮居然都已经磨掉了,浅粉色带着大片血丝的肉露了出来,周围的皮肤全是青紫交加,他本身就很白,此刻那些伤处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封瑾言一直有锻炼身体的习惯,早已把身体练得紧实精悍,再加上因为担心被绑架,从小就习得了不俗的散打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