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着喝茶的功夫,隐晦的看了一眼花思蓉,见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听了又似乎没听。
她按捺住心中的悸动,引出七姑娘昨日说的那番话头来。
“你奶大的七姑娘,自然觉得她样样好,要配这世间最好的男子。可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七姑娘的性子,应付不来那些尔虞我诈。
但凡咱们家老侯爷还在世,亦或者咱们侯爷手握实权,我肯定也会用心教导咱们七姑娘,拼上一回的。
可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做支撑,七姑娘去了那地方,以后的前途难料,生死不定。”
辛婆子陷入了自我反省与怀疑中……
“既然宫里和家中都看重六姑娘,我这个当嫡母的,自然也不好阻了她的前程。可你仗着与七姑娘的情分,竟暗中挑唆她去争去抢,这却是犯了我的忌讳。”
辛婆子赶紧请罪,“奴婢原是想着咱们姑娘身份上略胜一筹,哪里能被水姨娘生的那个比了下去。
这才跟姑娘多叨叨了几句,府上三位姑娘同去,万一宫里的贵人临时改了主意呢,这不就是咱们姑娘的机会。”
“倘若真有一日,六姑娘成了宫中贵人,咱们姑娘明明是嫡出,即便嫁进勋贵之家,那见了贵人,也是要低上一头的。要真有那日,咱们姑娘岂不是委屈。”
沈氏见章嬷嬷竟有被说动的迹象,姨侄女还是刚刚那副死样子,她自己也不曾被说动,反驳道:“你说的有一丁点儿道理,像你这样说,难不成这天下人都该把自己生的女孩儿往那个地方送,才叫爱女儿。”
辛婆子还想说什么,被沈氏打断,“好了,此事我与侯爷自会打算,不是你一个奶妈子该操心的事儿。
念及这些年你伺候七姑娘还算尽心,我只罚你半年月例,以后再犯,我可就撵了你全家出府自去谋生。”
辛婆子赶紧磕头谢恩,只一个劲儿的道,以后定会好生伺候姑娘,再不敢乱在姑娘耳边胡言乱语什么的。
等辛婆子走了,沈氏才问花思蓉对此事有何看法。
花思蓉自知今日这一问是略不过去的,斟酌着回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姨母与辛妈妈都是为着表妹着想,一时倒也分不出对错。”
瞧出姨母似有不满,她又添了一句,“只这件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当事人却是表妹,不如问问表妹这个当事人。且表妹年纪尚小,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倒也不必过分担忧。”
说完还面染红晕,仿似想到了她自己一般,整一个传达的意思就是嫁谁要问一问当事人的模样。
沈氏未做评判,只笑着喊了问琴几个摆饭。
等用了午膳,又关心了几句花思蓉,这才放了人回去。
“嬷嬷瞧着我这姨侄女是个有野心的吗?”沈氏好整以暇的笑问章嬷嬷。
“不好说。表姑娘虽说是因着不愿做妾,才逃难似的来了都城,可当时要是摆在表姑娘面前的是个公侯之家的年轻公子哥儿呢?
就像咱家世子爷那样的人才,她愿不愿?”没发生的事情,都不好断言,这位表姑娘来了府上之后,就深居简出,她这个老嬷嬷还真有点儿看不透。
因此,不敢妄言。
“奴婢看表姑娘刚刚脸红了,定是心里也眼红那宫中的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呢,就算捞个妃嫔当一当,对于表姑娘这样的商户之女,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问琴以己度人,不觉得花思蓉会不动心。
章嬷嬷顺势接过话头,“此事说来也好办,夫人要是舍得,让表姑娘远远的瞧上一眼咱家世子爷,自然也能从中看出来表姑娘是不是有那心思。”
沈氏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却也不愿拿自己亲儿子冒险,到底有些犹豫。
“先不急,今日我也算是在她那里埋下了种子。等过上个一年,她要是真有这个心思,我就成全她,舍了侯府的资源去给她请了宫里的教导嬷嬷来,等调教上几月,就能发挥用处了。”
“夫人大善,对咱们七姑娘都没有这样用心。”章嬷嬷顺势捧了一句。
问琴见夫人没有同意章嬷嬷的提议,心中也忍不住暗喜,她可不想世子爷的后院有个表姑娘那样出色的人才。
且她们也从不怀疑一个商女会放弃大好前程,哪怕是为妾。
回了青芜院,花思蓉整个人显得恹恹的。
王妈妈还以为是现在天气逐渐转热,自家姑娘今日出了院门,累着了。
“春燕去厨房端了冷饮子,姑娘用两口。”王妈妈献宝似的摆在了花思蓉面前。
“妈妈。”花思蓉果然喝了两口,只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对着谁来说。
王妈妈别的帮不上花思蓉,但却是一颗真心挂在她身上的,赶紧握了姑娘的手,轻言轻语地问道,“姑娘今日去夫人那里,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王妈妈也陪着去了的,只她去了就被安排去了旁处歇着,等姑娘要回去的时候,才喊了她一道。
因此,今日逸梅园内发生的事,王妈妈却是不知的。
“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花思蓉在纸上写下这一行字,默默念了好几遍。
“妈妈,你说,我要是嫁个寒门里的读书人,他能不能护住我?”在今日之前,花思蓉跟王妈妈的打算都是,借着侯府的势,找个读书人家,她甚至不介意拿嫁妆为夫家铺路。
这个打算本是极好的,可现实却狠扇了花思蓉一巴掌,侯府并不会无条件的让她借势。
且侯府也许更希望能够用她换取更大价值的利益。
王妈妈不解,姑娘的身份,想要嫁入高门大户只怕很难,可姑娘的心气儿,也不会屈尊做妾。
“姑娘有侯府撑腰,就算嫁个无权无势的人家,也不怕被欺了去。”要是姑娘手中还捏着大笔钱财,说不准能借侯府的势嫁个落魄的贵族子弟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