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二腹部抵着围墙，面朝外面站着，附首见楼下杨八五招手示意下去，转脸对英粟儿说：“杨八五叫下去。”
英粟儿站起来，两人一道离开。
三人到了教学楼后面的桉树林。
两个男生头对头点烟，分开各站一处吸烟，英粟儿靠着一棵树干站着，接着吃东西，很慢的小口吃着。
杨八五很舒服地深吸一口烟徐徐吐出烟雾，斜睨着英粟儿：“你又怎么啦？就你事多。”
“低血糖，早上没吃早点，饿的。”
“怎么不吃呢？”杨八五扬扬眉。
“起晚了，来不及吃。”
“起晚了？”杨八五停下吸烟的动作，意味深长看着英粟儿，尾音刻意提高几度。
英粟儿敏感地一瞥杨八五：“昨晚睡得很早的，我瞌睡大。”
杨八五鬼戳戳阴笑：“我又没问什么。”
英粟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真是做贼心虚的，不打自招，脸腾地就红了起来。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低头往嘴里不断塞着面包，极力掩饰尴尬。
“喂，我说昨天一整天都没见凌哥，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怎么现在经常玩失踪。”
“死远点。”英粟儿被杨八五打趣得有些招架不住。
金老二咬着舌头“吃吃”笑：“工作繁忙啊，真是凌哥女朋友了？”
英粟儿朝金老二翻了个白眼，低头不语。
杨八五瞪着金老二：“不然呢，所以你不要无事献殷勤。”
金老二争辩：“我哪有？我不是和你一样，同学有难，出手相助嘛。”
杨八五点点头，吸着烟阴森森盯了金老二一阵，满眼的警告和威胁。
“杨哥，你想多了。”金老二咧着嘴笑。
下课铃响起，各班教室门口涌出学生，四班几个男生忙着往楼梯口挤，差点撞了人。
被撞男生吼：“急什么？忙去投胎。”
“有好戏，要干架了，杨八五和金老二。”
“好像在教学楼后面，我从窗户那看到他们三人往哪里去。”
几个男生一步两三层楼梯纵下去。
很多同学都听到好奇地问着，冬旭在其中也听到了。
冬旭出了教学楼，看见一些男生从教学楼侧转到后面去。或许去抽烟，或许去混混聚头。
又或许真的是去看打架……
他身不由己停留在教学楼侧，踌躇流连，他当然不会过去的，但他想是不是英粟儿也在那边。
果真，他看见英粟儿从后面走了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半袋吐司。
她蓝白相间的校服敞开着，里面是短款齐腰白色紧身体恤，校服穿在她纤瘦的身体上显得宽大不合身，倒显随性肆意。
下面没穿校裤，而是一条瓦灰色牛仔裤，显得两条腿修长，走路很轻盈，身姿优美。
两条长辫搭在胸前，额前两鬓散着些随意的碎发。
神情淡漠疏离，漫不经心，透着一种青春期少女的叛逆和洒脱。
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乖巧，怯弱，头发梳得很光滑，露着光洁额头的小女孩了。
她总是独来独往，有时候和一两个女生作伴，不像其他女生，三五成群，勾肩搭脖，嘻哈嬉闹。
她一直是处于舆论中焦，她是大家眼里的异类，而她对此习以为常，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从冬旭身边走过，眼梢都没给他一个，仿佛不认识他。
冬旭看着她远去，像是看着另一个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人。
曾经亲密无间的小伴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冬旭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和寒心。
她在前面站下来，侧颜等着后面喊她的人，是肖笑言，肖笑言快走几步上前挽着她胳膊。
她将手中吐司分给身边人，两人吃着往操场上去。
下到操场，她将吃完吐司的空袋塞进衣兜里，去班级队伍里站着准备课间操。
次日早上，英粟儿照例逃掉早自习，在第一节课前溜进教室。
她溜进教室刚坐下来不久，班主任潘老师就走进来了。
他站在窗前，勾着头在沉思什么，把照射进教室的晨光挡到身后，在地上投下他中年老头佝偻着的身影。
他是抽着烟进来的， 他将最后一口烟吸完，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将烟头踢到角落。走到黑板中央下面的讲台前。
上课铃响起停下的时候，所有同学都坐在自己位置上。
潘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新课题目，很漂亮的行楷板书。
金老二突然转身，将手中捧着的一碗米线放在英粟儿桌子上：“藏在抽屉里，老师转过去写黑板时你就吃几口。”
英粟儿一惊，桌子上一大个洋瓷碗里大半碗米线，还冒着点热气：“哪来的？”
“学校食堂，你也可以到学校食堂去买早点吃。不过要来早些。”又递过一双筷子。
英粟儿慌忙将米线捧着塞到抽屉里。她的双手在下面捧着那只大腕，应该不烫了，温温的，如果再不吃，该冷了。
这节语文课，只要老师一转身去写黑板，英粟儿就将碗捧出来，“吸吸溜溜”扒几口。
后面发现的同学开始憋笑。
老师这时也闻到了汤面的味道，他的粉笔在黑板上停顿下来：食堂那么远？
他猛一转身，随着后排几个同学视线的引导，将目光锁定了靠窗一组最后两排。
他站定确认着。
金老二的手在桌下伸着，不动唇，腹语：“递上来。”
英粟儿一惊，来不及思索，本能地将小半碗米线递到金老二手里。
再抬头看老师，目光炯炯地朝这个方向走来。
老师走下来扫视两个鬼头鬼脑的学生：“拿出来。”
教室一片静默，好像爆发前的沉默，大家都紧张得不敢出声。
两个学生仰着脸望着老师，男生端出吃的只剩下半碗的米线，女生拿出一双筷子。
开始有同学憋不住“吃吃吃”笑。
潘老师差点气笑，他竭力克制情绪：“谁吃的，不会是两人一起吃的吧？”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
“咯咯咯咯”
各种笑声顿时爆发。
“我吃的。”
“我吃的。”
两个学生异口同声。
全班笑开了锅，跺脚的，拍大腿的，前合后仰的。
老师本来想叫两个学生站到讲台上去吃给大家看，但是看着写作文很好的小女生不忍心伤害她自尊心。
再说，一男一女两个学生一起处理只会火上浇油。
便转脸到皮实的小霸王身上：“你，端着你的米线到讲台上吃。”
金老二果真端着米线拿了筷子走到讲台上，“稀里哗啦”几下就扒完米线，连汤都喝了不剩一滴。
完蛋了，这节课看样子没法进行了，班上乱成一锅粥，乐不可支。
英粟儿趴在桌子上，有点好笑，但最多的还是难堪。
一侧看金老二替她上台罚吃，二则，金老二竟然一口气吃她吃过的米线，这是她最接受不了的。
“有点临上刑场的气势，去办公室等着我。”潘老师点点头。
金老二二话不说，凛然离开了教室去了办公室。
英粟儿看着老师，巴望着老师作出处罚，她感觉无地自容，呆不住教室。
老师也看出她的囧迫，更看出同学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那里：“你也到门口站着吧。”
英粟儿像被解救似地逃出教室，刚跨出教室就听到老师身后强调：“就站在门口，下课等着。”
她出了教室门没敢走远，就在门旁靠墙而站，她背脊抵着墙，支出两腿交叠在一起，懒懒散散的。
她抬头看看办公室，金老二站窗后向她招手，她朝他摇摇手，指指教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