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放学之前。
这场暴雨下了很长时间,下得透透的,把整个世界都洗刷了一遍。
在学校的那个角落——“后街死角”,英粟儿被一股冷风唤醒,她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陌生和困惑。
雨已经停止,她发现自己正浸泡在一滩雨水之中,身体湿透了。
一时间,她感到有些恍惚,仿佛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上方是一片被雨水冲刷过的桉树叶,郁郁葱葱,叶面泛着明亮的光泽,叶尖还挂着晶莹的水滴。
这些桉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犹如一把巨大的遮阳伞,遮住了天空。小鸟藏在茂密的枝叶间“叽叽喳喳”。
一滴水掉落在女孩眼皮上,她不禁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时,无意识中,她从黑暗里被真正唤醒, 她重获了对世界的感知。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清晰可见:
活着,我还活着。
女孩慢慢地坐了起来,然后用自己的内心去感受身体的状况。经过一番检查后,发现并无大碍。
地面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宛如一张柔软的地毯。是这些陈年堆积的树叶救了她。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屈起双腿,胳膊环绕在小腿上,下巴抵着膝盖。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很长时间。
女孩惨白的脸,惨白的唇,惨白的手指,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发梢还挂着水珠。
她的双眸空洞无神,透露出深深的悲戚和冷漠。
粘着泥土、叶梢以及枯草根的衣服湿淋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躯,让她无法甩开。
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刚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厉鬼。
那本草稿本,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经历了一场风吹雨打,像一团被蹂躏的垃圾。
微风轻轻拂过,翻动着那本草稿本,一页一页翻着, “撕拉撕拉——”响。
英粟儿慢慢地爬过去,伸出手从那冰冷刺骨的雨水中拈起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开写有字的页面。
她静静地看着,默默地看着,雨水早已将字迹模糊晕染开来,字迹不清。
女孩又呆呆坐了一会儿,眼神迷茫,然后转着头来回寻找了一番。她找到了一根木棍。
扒开上面的新叶,再刨开下面黑色细碎的腐叶和泥土。不一会儿,一个浅浅的坑出现在眼前。
英粟儿将那个本子放进去,用双手仔细地把那些泥土和腐叶拢回来,填满了坑。
最后,她又捧了一些新叶堆在上面,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坟茔。
突然,她看到了那块石片,就是“追杀”她的时候,徐妮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石片。
英粟儿再次艰难地爬过去,将石片抓到手里。
这块石片大约有鸡蛋那么大,一头稍大些,另一头则显得尖锐无比。一边的断层面,锋利得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英粟儿将石片捏在手心里,继续抱膝而坐,下巴仍然抵在膝盖上。
然而,她的双眼却往上翻着,死死地瞪着某个没有任何物象的点。
犹如魔怔了似的,似乎盯着上方的树叶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
指腹轻轻摩挲着石块锋利如刀刃的一面……
面如死灰的女孩在努力恢复她的思维:
“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得等放学时间混出校园。”
妈妈今天上的什么班,什么时间会在家。
爸爸正好出差……
女生思维开始清晰时,她细细计划着,仿佛在脑海中编织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明天……
然后……
放学的时间,英粟儿神不知鬼不觉混出学校,好在刚才经历过一场暴雨袭击的不只她一个,很多学生都被狂风暴雨肆虐的衣冠不整,狼狈不堪。没有人怀疑她经历了什么。
她没回家,她不想在晚餐时间与洋子碰面。而是去了家附近的公园,在那里挨到晚上九点多才摸回家。
家里没人,她在卫生间冲洗干净,早早上床躺着。
英粟儿躺在床上,黑暗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睡意。
她的大脑兴奋地高速运转着,不断思考着复仇计划中的各个环节。一步一步,一环扣一环。她计划着着自己将如何行动,如何应对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确保万无一失。
几乎一夜未眠,英粟儿绞尽脑汁地策划着这份复仇计划。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英粟儿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洋子下夜班回来后,轻轻地掀开了门帘。她惊讶地发现英粟儿居然还睡在床上,而且背朝着外面。
大热的天,女孩却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乌黑浓密的长发散乱地将整个头整张脸盖住。
洋子走近一看,只见英粟儿弓着身子,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样面对着墙壁侧卧着。她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地抱住被子的一角。
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如释重负般地叹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烧。然而,她额头上满是汗水,浸湿了头发。
这时,英粟儿微微动了一下,没有转过身来,也没有露出脸。她将脸紧紧压在枕头上,闷着声音说:
“妈妈,我昨天被雨淋了,现在有些不舒服,夜里没睡好,好困。帮我请个假,可以吗?就一上午。”
妈妈皱眉,叹口气:“嗯,好吧。那你好好休息,补下觉。”
这几天,英成一直在外地出差,所以家里只有英粟儿和洋子两个人。一般,只要英成不在家,她们便可以放飞自我。
洋子甚至不再用心做饭,而是随意煮些自己喜欢的绿豆粥,独自一人享用。
而英粟儿则多半鸡蛋炒饭打发,或者干脆外面点快餐。
这对母女不仅吃饭时间不同步,经常还凑不到一张桌子上用餐。
平日里,英成对这一大一小的母女管束得近乎变态。一旦他出差离开,母女俩就像脱缰野马一样,起飞得离谱。
至于英粟儿什么时候回家、在外面做什么,洋子一概不问,在她心目中,英粟儿就是个省心的乖小孩,无需费心。
包括她请假不去学校,洋子从来不会怀疑女儿是装病偷懒找借口逃学,所以,有求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