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夹了一筷子水晶肘子,沾满了蒜醋塞进嘴里。边吃边说道:“前几天不是京城公寓着火了么,这才全城搜查隔断房群居房整顿,楼上整套的我又租不起,被居委会大妈从群租撵出来。
正巧借机会辞职,先回来看看,手底下也攒了点钱看看干点啥好。”
白妹子义愤填膺道:“就是就是。总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事儿,以后还得落叶归根对不。
不过咱这临汾市里也是赚不下钱,最近不是搞什么六城同创争当国家级卫生城。马路牙子上都不是用扫的,是用高压水枪冲的。那叫一个干净。
我家店门口搞什么门前三包政策,上午查落叶,下午查烟头,一天得扫八百遍。”
福生吸溜着面条,一边哈着辣气一边擦汗说道:“四线小城市哪能赚下钱啊,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留一帮遗老遗少。
小煤矿也不让开了,工人都去大矿了。消费拉动不起来,去赚谁的钱?没听老头老太太说么,街面上干净,兜里比街面上还干净。”
时间到了五点多,店里不断有人进来,白忆画又套着围裙去上菜了,我跟孙福生也去帮忙。
等不忙了以后坐了回去,就看白忆画拍了拍凸着脸的小熊围裙道:“累死人了,放假了还得干活儿。
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也就是我家的店是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不用交房租,也在大学附近人流量多一些。要不然早就开不下去了。”
我惊讶道:“我的天呐白忆画同志,你家这‘老白家牛肉丸子面’在尧都上下五六家分店。还有啊,这里是师大后门,每年一两万学生住这附近,天天人都爆满。你给我哭穷?!”
白妹子脸一红,咳嗽两声道:“咳咳,小本生意,低调低调。”
“没错全是白妹子这种资本家把房价吵起来的。现在市里的房子一平米都快一千了!真不知道谁买的起。领导们也不解决解决劳动群众的实际问题。
唉,顺子你听说了么,新来的头头想盖厕所,还是五星级豪华小别墅的厕所,想让咱这儿的厕所世界排名第一。”
“那多好,在首都想去厕所只能找麦当劳,这几年我前列腺都不好了。”
后来我们平阳的厕所还真成了世界第一,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调侃道:“要不然咱俩就在白妹子旁边开个麻辣烫?跟他爹抢生意怎么样?名字我都起好了,就要顺哥麻辣烫?或者福生串串香?”
“那还不得给白叔交房租啊?万一白叔哪天喝多了打折我的腿怎么办?我的腿还想要呢!”孙福生喝了口啤酒润了润嗓子。
白叔掀开门帘,把扫把往门后面一插说道。“哟呵?哪个小兔崽子的腿不想要了?给白叔说一声,保证满足他的愿望。“
我们赶紧让他坐下又从吧台把他的宝贝小茶壶拿过来。几人一顿吐槽诉说这几年尧都的变化,我则随意聊一些北漂趣事。
这一聊就是一下午,晚上八点多没啥人了。店里的大姐服务员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刚开门就走进来四个人。
我外头看去,这几个人都是精干结实的中年人。破旧迷彩服漏洞的白手套,胳膊下边夹着安全帽,一人一双黑胶雨鞋。一看这打扮就知道是支援尧都建设的建筑工人。
大姐服务员回来又打算穿上围裙干活。我赶紧拦着,她干了有些年了,都是附近邻居,我们跟她也认识。
冲她摆摆手,别换围裙了。意思是下班了走吧,做好菜我们几个送进去就是。
几人进了包间,点了4碗面和扎啤,又要了水煮肉片,麻婆豆腐。我跟白忆画把餐送去后,跟白叔他们继续闲唠着。
我回座位上说:“听口音是川贵那边的,白叔你这牛肉丸子面的生意享誉全国啊。”
白叔刷完炒锅在白围裙上擦擦手,比了一个小case的手势。
拿捏~
牛肉丸子面是尧都的特色小吃,唯一的特点就是不符合北方风格的辣,所以南方吃辣的几个省的外地人到了这,吃别的吃不习惯,经常来这吃。
孙福生把墩布塞门后,跟我们嘟囔道:“他娘的,道爷我刚拖完地,又来人了。全是泥,等下又得拖一遍。”
白忆画上前敲了一下孙福生脑壳,又比了一个中指,竖在嘴唇上,意思是闭嘴吧,小心人家听见。
只有上杆子做生意挣钱的,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
我嘿嘿一笑,还有包间没收拾完,掀开门帘拎着垃圾桶就进去了。
我正哼着歌收拾呢,就听到那边断断续续的传来斗儿、河东道、平阳、昭公主、铁筷子、走空之类的词汇。
他们的座位离的不远不近,仔细听又听不清楚。
我心想,河东道,平阳,这不就是临汾尧都的古称吗。
这里给大家解释几句。
盗墓活动的组织者,南边领头的叫‘筷子头’,或者‘铁筷子’,手底下的伙计叫‘喇嘛’,不是那种藏传佛教的高僧喇嘛,是取‘喇叭’的谐音而已。喇叭就是别人吹什么音,它发什么音,听喝儿的人。
‘斗儿’就是古代墓葬的封土,形状呈金字塔型,跟古代称粮食的斗比较相近。
由于墓葬坑在封土之下,想要进墓葬就必须要把封土解决掉,盗墓就取他的谐音叫倒斗,也有叫‘夹喇嘛‘,‘翻肉粽’等等。盗墓这两个字圈内可从来不说。
各地的黑话各有不同,这是南边盗墓的黑话。
又比如山陕地区就称盗墓为支锅,组织者叫‘瓢把子’,‘眼把头’。伙计叫‘柴(sai)火’‘个枝’等等之类的。
支锅本意是支砌灶台,早年人们外出谋生,做饭都是临时砌个三角形的台子,把锅放上,然后生火做饭,故谓“支锅”。
后来“支锅”演变为成家过日子的开始,盗墓者借用为搭伙盗墓,倒是十分形象的。相对应的是,如果“锅支不起来”,则是盗墓不成,空手而返,也叫“走空”。
能说出这些词肯定不是真正的工人,而且这马上快过年了,有几个工地是开工的?
这几个词可太刺激我了。
因为我这两年在京城干的事跟古董行业密不可分,对斗儿这个词特别敏感。再一听铁筷子这个词,显而易见这几个人九成九是盗墓的,而且就是在这附近的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