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三刻,晨雾未散。
于知乐一把推开房间大门,拽着贺思甜蹦跳着跨过门槛。
两个姑娘发髻松散,精神抖擞得像两只晨起的雀儿。
周慎行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边走边打哈欠,发冠歪斜地挂着根草叶。
“哥……”周慎行有气无力地拽兄长袖子,“她们怎么精神这么好?我们守夜的反倒像被掏空了。”
周谨言不语,只盯着前方笑闹的贺思甜。
回府后,兄弟两人去沐浴梳洗。
于知乐与贺思甜两人用过早膳,便一头扎进了书房。
贺思甜执笔蘸墨,笔尖在宣纸上轻盈游走。
她唇角噙着笑,星眸里闪着狡黠的光,手腕一转便勾勒出昨夜周慎行被画眉鸟追得抱头鼠窜的滑稽模样。
“这儿要再添几笔。”于知乐凑过来,指尖点了点画面空白处,“周慎行当时裤子都裂了,露出半截大腿。”
贺思甜耳根一热,笔尖差点歪了。
于知乐哈哈大笑,索性另铺一张宣纸,提笔蘸了朱砂:“看我的。”
她运笔如飞,转眼就画出一只炸毛的大狗,前爪抱头,尾巴夹紧,活脱脱就是周慎行昨晚的狼狈相。
她还在狗脖子上画了个金铃铛,旁边题字:“周家恶犬,见鸟即怂”
想了想,炸毛大狗身边又添了只威风凛凛的黑狼,狼爪下按着个q版小人,依稀是贺思甜的模样。
画角落款:“周氏双雄,夜擒飞鸟”
贺思甜忍俊不禁。
“你把周慎行画成这样,小心被他收拾。”
于知乐朝她吐了吐舌头,神气十足:“我才不怕呢。”
贺思甜摇头失笑,又在自己的画上添了几笔。
周谨言虽然没被鸟追,但那一脸阴沉擦鸟粪的样子,被她画得惟妙惟肖。
她还在角落补了只高傲的画眉鸟,翘着尾巴睥睨二人。
“你们在画什么?”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贺思甜手一抖,笔尖在宣纸上洇开一团墨。
周谨言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她身后。
刚沐浴过的身上还带着松木清香,发梢的水珠滴落在画纸上,正好晕染了画中他的衣袍。
于知乐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画藏到背后。
周慎行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抽走了宣纸。
他盯着画上的“恶犬”,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知知,我看你是皮痒了!”
于知乐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你懂什么,这叫艺术。”
周慎行咬牙切齿:“你管这叫艺术?”
“怎么不是?我可是照着《百兽图》画的!”
“你看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周谨言俯身看着贺思甜的画,忽然伸手点了点那只神气的画眉鸟:“羽毛画少了。”
在贺思甜惊讶的目光中,他执起她的手,带着笔尖在鸟尾处添了几根飘逸的翎毛。
“昨晚它追小行时,尾羽是这样张开的。”
周慎行满脸哀怨:“哥!”
“你竟然跟她们沆瀣一气,一起来挖苦我?”
于知乐拍桌大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
贺思甜看着周谨言近在咫尺的侧脸,忽然发现他睫毛上还沾着水汽,在晨光下像缀了细碎的钻石。
她小声问:“夫君不生气?”
周谨言就着这个姿势,在她耳边低语:“今晚再算账。”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激得她手一颤,笔尖在画上划出长长一道。
周慎行卷起袖子要抢于知乐藏起来的画。
于知乐绕着书桌跑,边跑边喊:“甜甜救命!恶犬咬人啦!”
她最终被周慎行堵在书架角落,画作还是被抢走了。
当晚回来,周慎行发现那对记仇的画眉鸟,竟然在他房间窗外的海棠枝上安了家。
次日天刚蒙蒙亮,雄鸟就准时开始啾啾鸣叫,偶尔还扑棱棱撞几下窗棂,活像在喊:“起来,还睡?”
于知乐乐不可支,特意让洪英婶子做了个小竹篮,每日装满粟米挂在窗前。
这鸟儿也怪,明明周慎行也在屋内,它们却只肯吃于知乐喂的食物。
周慎行气不过伸手要抓,反被雌鸟啄了手指,气得他大骂:“这年头连鸟也看人下菜碟了?”
贺思甜更绝。
午后,她踩着梯子往鸟巢旁挂了块桃木小牌,上头“护妻先锋”四个簪花小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当晚周谨言练剑回来,盯着木牌看了半晌,不知其想。
晨光熹微,于知乐捏着颗剥好的松子仁倚在窗边。
雄画眉立刻扑棱棱飞过来,歪着小脑袋在她指尖轻啄,吃得欢快时还会扑扇翅膀,活像在行礼谢恩。
“真乖~”她挠挠鸟儿下巴,故意提高声调,“可比某些人有良心多啦!”
内室传来周慎行的冷哼。
另一边,贺思甜正在亭子里喂雌鸟吃核桃碎。
那鸟儿不仅敢停在她掌心进食,偶尔还会亲昵地蹭她手指。
周谨言负手站在三步外,刚试着递出一颗杏仁。
啪!
雌鸟一翅膀把杏仁扇飞,还嫌弃地在他面前拉了泡屎。
周谨言:“……”
他也没有招惹它们吧?
为什么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噗嗤,哈哈哈……”
路过的周慎行笑出声。
接收到兄长的眼刀子,周慎行的笑声戛然而止。
贺思甜晃了晃手里核桃罐:“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讨好它们?”
周谨言面无表情地掏出一物。
居然是支纯金打造的鸟哨。
“啾?”
雄鸟突然从于知乐肩头飞起,围着金哨打转。
“没出息!”
于知乐气得跺脚。
周慎行也凑了过来,手里举着个嵌宝石的鸟食盒。
两只画眉在金银财宝间飞来飞去,最终还是落在了贺思甜的核桃碎和于知乐的松子仁上。
“算你们识相,那种东西又不能吃,你们要来干什么?”
周慎行恼羞成怒要拆鸟巢。
这两只鸟真是忒烦人了!
于知乐抱着鸟窝就跑:“敢动它们,今晚你睡鸟巢!”
“知知,不带这样玩的,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降到连鸟都不如了吗?”
“你这么大个人了,跟只鸟计较什么?要大度一点。”
就在这时,一团黑影突然从假山后窜出。
“喵呜!”【争宠的臭鸟!】
煤球一个飞扑,惊得两只画眉扑腾着翅膀飞上屋檐。
两只小白兔从花丛探出头,红眼睛眨啊眨,完全看不懂这场闹剧。
赤狐蹲在草丛边,盯着两只小白兔出神。
毛团子后腿一蹬蹿出老远,雪白的短尾巴得意地抖了抖。
赤狐的狐狸眼顿时亮了起来。
于知乐跑着跑着,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狐狸。
“赤焰,你盯着团团圆圆干什么?”
“我没短你吃喝吧,你可别打它们的主意啊。”
话音刚落,赤狐后退两步,模仿着兔子的姿势撅起屁股,后腿猛地发力。
“喂!你——”
哗啦!
整只狐直接撞进了紫藤花架里。
后腿卡在木格间乱蹬,前爪死死抱住晃动的花枝,蓬松的大尾巴尴尬地垂下来,正好扫到下面吃草的小白兔。
两只兔子嫌弃地挪了挪屁股,三瓣嘴动啊动,仿佛在无情嘲笑。
于知乐:“……”
傻狐狸!
学狗刨,学狗叫,学狗摇尾巴,学猫舔爪子,现在学兔子跳?
不应该呀,明明之前很聪明的,怎么会养废了呢?
“喵呜~”【学人精,活该!】
躲在花架下的煤球优雅地舔着爪子,幽绿色的猫眼满是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