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静坐于屋中,凝神细听着西厢房几个哥哥书房里传来的声音。一个很低沉的中年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声音里带着历史的沧桑与厚重:“纵观我们华夏历史,就是一部波澜壮阔的战争史。几位少将军如果细细读过历史就会发现,历史中的每一个事件,都遵循着如是因,如是果的规律。”
稍停片刻,那中年人继续说道:“少将军,小民读史却不懂史,所以也不会说史。小民这段时间正在重读春秋战国,就和您几位说说春秋战国时期的几个名人吧。”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先从晋阳之役,三家分智说起。其实,用一通之乎者也的文言来表述,颇为繁琐。换成大白话就是,春秋霸主晋国六卿中的两位大佬,智氏的宗主智申和赵氏的宗主赵鞅,这两位大佬老了,要选接班人。”
“智申只看到了其子智瑶的优秀,却忽视了智瑶贪而愎的缺点,选了一个毫无容人之量、自大且听不进去人言的继承人。而赵氏赵鞅选继承人,则是用三年时间考察,才最终定了赵襄子。”
“这才有了后来的晋阳之战,才有了赵襄子‘巢居而处’,反败智瑶,智氏被灭,三家分智的壮举。智瑶作为宗主、掌舵人,他看不清自家的实力,更加糟糕的是,对对手的实力也不清楚。而赵襄子在邯郸和晋阳两城做选择时,就可以看出此人对自家的缺点和优势很清楚,最后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在关键时刻,一个能冷静理智看待自己的宗主和一个自视甚高的宗主,在用人和选才上,哪个家族会走得更远,不言而喻。其实说白了就是:谨慎与小心,是权力游戏中最重要的生存技能。”
中年人接着又说了变法的鼻祖——战国时期法家代表人物魏国的李悝。他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李悝成功从四方面进行了变革:废除世袭制度和‘井田制’,出台《法经》,在军队建立‘武卒’制。他的变法,动了人家的蛋糕,断了人家的财路,最后还能善终,这在华夏历史上可是极为罕见的。”
历数了李悝的功绩后,中年人总结道:“一句话,李悝是才能和气运并存的人。当然了,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正当碧云听得入神,刚听到先生要讲商鞅时,就听到下院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大表哥的亲随乐清和乐晨急步进到厢房,神色紧张地禀报道:“并州冯而永有动作,我们拦截了冯而永给平定州冯辉飞的信函。冯而永想和平定州的冯辉飞、宁武关的总兵韩大人合作……”
碧云闻言,眉头微蹙,目光中闪过一丝凝重。她虽身处闺中,有着现代社会的灵魂,又读过几本史书,政治的敏锐与洞见还是有一些的。
这究竟是冯而永得知大表哥他们的行踪后做出的决定,还是仅仅是一个巧合?
此事,宛若一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波澜,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中年人见状,轻轻拍了拍手中的书卷,以一种沉稳的姿态示意两人稍安勿躁。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看来,这并州的局势远比我们预想的要错综复杂。冯而永此举,分明是在为皇后名下的二皇子铺路。此人野心昭然若揭,一直对周边的地盘虎视眈眈。他想与平定州的冯辉飞、宁武关的韩大人联手,然而,平安冯大人与韩大人均与国公府交情匪浅,这一点冯而永不可能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实在值得我们深思。”
孙安平仔细看完信件后,又把信件递给中年人,补充道:“是啊,先生。冯而永在信中提及,欲借平定州与宁武关的兵力,共同对抗鞑靼,并图谋更大的利益。说是对抗鞑靼,不如说是防备我们。”
谢轩煜紧锁眉头,神色凝重,缓缓开口:“这究竟是企图让我们与国公府之间生出嫌隙的阴谋,还是真的有什么重大事情迫使他们不得不联手?”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警惕。
……
书房内的气氛愈发沉重,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碧云默默坐在一旁,心中泛起层层涟漪。她轻轻抚弄着发丝,不经意间发现其中竟夹杂了几缕银白,这与她内心向往的悠闲躺平生活大相径庭。她不禁暗自感叹,在这等关乎家族命运的大事面前,个人的力量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只能被时代的洪流无情地裹挟着前行,丝毫没有主动权可言。
算了,她一个小女子还是出去转转吧,温水湖周边应该有野菜长出来了。
碧云走后不久,随着二勇身后而来一位老者,老者身着青衫的,面容清癯,眼神睿智,手中握着一柄精致的玉扇,显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此人乃是孙氏家族中的智者,人称“玉扇先生”的孙山玉,孙侯爷的族叔。
孙安平、谢轩煜等人一见进来之人,脸上瞬间浮现出恭敬之色,连忙起身,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经过排练一般,行礼问安,举止间透露出良好的教养和对长辈的尊重。
玉扇先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他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地将众位小辈扶起,动作温和而有力,仿佛是在传递一种无形的力量和鼓励。
“老夫真是没想到,你们几个后生竟能做到如此地步,真是后生可畏,然而,越是到了这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老先生说完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中年人身上,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他缓缓开口,声音温和而有力:“诸位不必过于焦虑,冯而永此举,虽看似步步紧逼,实则漏洞百出。他欲借平定州与宁武关之力,对抗鞑靼并图谋更大利益,此计看似周密,实则过于急功近利。”
中年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显然对玉扇先生的分析颇为赞同。他微微欠身,恭敬地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玉扇先生轻轻拍玉扇,缓缓道来:“冯而永忽略了一点,平定州的冯辉飞与宁武关的韩大人,虽与国公府交情匪浅,但他们更是精明之人。在当前的局势下,他们不会轻易站队,更不会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二皇子而冒险。再者,鞑靼虽时有侵扰,但近期并无大规模进犯之兆,冯而永以此为借口,实则是欲盖弥彰。”
谢轩煜闻言,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他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是我们过于紧张了。那依先生之见,我们应如何应对?”
玉扇先生微微一笑,玉扇轻挥:“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我们只需密切关注冯而永的动向,同时加强与国公府的联系,确保信息畅通。待到时机成熟……”
书房内的氛围随着玉扇先生的话语逐渐变得轻松愉悦。孙安平望着叔爷仅凭寥寥数语便解开众人疑难,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崇拜之情,满眼敬仰地注视着这位老者。这便是他们孙氏一族中的智者,若非老人家不喜束缚,多年来云游四海,表弟与威北侯府或许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境。但转念一想,二弟一直随叔爷身边受教,心中又倍感欣慰。
二弟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他行事间已颇具叔爷的睿智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