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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巧之曾经听闻过当铺这一行水深,甭管什么好东西到了朝奉嘴里都是破烂流丢,好好的大毛衣裳,他们都能睁眼说瞎话,什么光板无毛都是小儿科,缺袖少襟也能整出来。

如果活当的衣物、首饰拿去玩坏了,伙计也只认当票上的话,原主人赎当时也只能吃个闷亏。

常巧之好奇地问了一嘴,“假如弄丢了怎么办?”

黄朝奉无所谓道:“丢了也就丢了,换个差不多的东西替代,反正咱们不做亏本买卖。”

常巧之立马对无商不奸这个词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不过她今天是过来盘账的,不是来问当铺如何经营的,说罢便摊开账本核对。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这间铺子从年初到现在,已经上交给柳家的利润超过一万两。

怪不得柳大官人夫妻俩,能拿着野山参当饭吃呢,这哪里是当铺啊,妥妥的铸币局啊,看得常巧之眼热不已,自己苦兮兮地搞什么马帮啊,不如也开当铺啊。

照这个赚头势头发展下去,柳家还清她的欠款,都用不上两月功夫呢,没想到啊,柳管家真是奸诈,竟然把最赚钱的买卖给偷偷昧下,莫非早就打定主意让她来管生意。

不过常巧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吧,我看铺子一进一出间,就只赚个利息钱啊,怎么会这么来钱呢?”

柳管家笑道:“黄兄若只赚利息钱,那就不是他了,这家伙心黑手辣得很。”

黄朝奉尴尬不已,“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好不好?我可是商人啊,赚钱是本份。”

“我又没背着人说,这不正大光明地当着面说嘛,”柳管家竹筒倒豆子般地说道:“他还有一手看人下菜碟,专捞偏财的法子。”

原来黄朝奉见着客人穿着好些的,便会把当银提得高高的,这种人可能只是一时手头紧张,典当了之后,很快就会来赎当。

当然利息钱和存箱钱还是要收的,当银越高,利息钱收得越多,在典当这一行,月息二分就得算菩萨心肠,更有甚者敢直接收六分月息。

而针对穷人,他则是故意压价,压得越低越好,只因大部分穷人无力赎当,他压低价格,才好转手卖高价。

“这挺好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买卖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嘛。”常巧之就缺这样心狠手辣的好掌柜,管他白猫黑猫,能捉到老鼠就是好猫,距离她收回欠款又更近了一步。

黄朝奉得了夸奖,笑眯了眼,“就是,我可是很有良心的,急人之所急,在广城也有一个大善人的好名声呢。”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七灾八难,也有银钱不凑手的时候,当铺可能是很多穷人能唯一换得到银钱的地方。

当然当铺又不是做慈善的,赚钱也是主打一个你情我愿嘛。

柳管家打趣道:“他还捞过偏财呢,收过不少偷盗的财物呢。”

黄朝奉急着辩解,“这又算不得什么,其他铺子做得更过分呢。”

广城里三教九流的人物多了,很多都是小偷小摸专盗人财物,黄朝奉便以低价收购赃物,再转而高价售出,失主就算寻来也无可奈何,毕竟黄朝奉只认货物不认人。

常巧之的道德高没有那么强,蛇有蛇道,鼠有鼠路,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而奔波嘛,她好奇地问道:“更过分的是什么?”

黄朝奉取来一张当票,道:“很多当铺会将当票子满处乱撒,有些人贪小便宜,知道当铺压价得很厉害,便会凑齐银子赎回货物……”

常巧之震惊不已,“厉害,玩人心有一手啊,这不是纯纯的诈骗嘛。”

想来那些贪小便宜的人,还以为会箱子里会是什么好货,以为能占个大便宜,结果打开一看却当真是垃圾,而且这事自己还不占理,只能吃个哑巴亏。

黄朝奉摊手,“这可是别人做的,小的可是诚信经营。”

常巧之在库房里转了一圈,觉得以自己智商还是老老实实等到年底拿分红就好,就不要随便参与店铺经营了,干这行的都是人精,说不定自己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呢。

“行了,好好干,我能不能发财就全靠你了,”常巧之收起账本准备回了,却感觉脚下踩住了某种软软的东西,“啥玩意啊?啊~这是……老鼠!”

这要是搁别人身上,早就吓得惊尖着跳了起来,但常巧之胆大倒没惊慌失措,但还是黑了脸。

“罪过啊!”黄朝奉见是踩死了老鼠,赶紧蹲下身子,心痛得捧起鼠尸。

“太不注意卫生了,咋会有老鼠呢?”常巧之一想到库房有那么多皮毛衣服,顿时紧张不已,“赶紧找邻居借几只猫来,这还了得,大白天都有老鼠乱蹿?”

怎么这些店铺一个个的都不讲卫生,前有苍蝇、后有老鼠,生态未免太好了。

黄朝奉一脸心痛,“可不能让猫来呢,咱们做当铺的除了供奉火神外,还得每天供奉号神呢。”

当铺最重要的便是库房,而库房又叫号房,号音通耗,这也是三百六十行中,唯一供奉耗子神的行业。

他们每天早晚两柱香,磕头祈求耗子神:“勿损我屋,勿咬毁衣物,”而且为了不触怒耗子,严格禁止养猫,故而当铺这一行鼠患向来严重。

常巧之痛心疾首,“怪不得要说虫蛀鼠咬呢,敢情是来真的啊。”

黄朝奉小心地将鼠尸交给伙计,吩咐道:“挖个坑好生葬了,再多念几遍往生咒。”

常巧之欲言又止,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供奉神,虽然她本人不迷信,但却不能禁止马脚子供奉马王爷,对,就是那位三只眼的马王爷。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工作除了自己的努力外,还要祈求行业神的庇佑,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心灵有个寄托。

她虽不能理解,却只能表示尊重,不过临走前,她还是劝道:“碰过老鼠的手,还是好好洗一洗的好。”

“行,一会儿给耗神送上供品,就去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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