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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铺子的掌柜还叫掌柜,但当铺掌柜的叫法则不一样,人人尊称一声朝奉。

朝奉郎本是前朝官职,只是后来传到民间,就变成了一种尊称,跟员外郎差不多,有时候百姓称呼富贵老爷,常尊称其为朝奉、员外。

但当铺的朝奉同时还是一个很形象的词,这是因当铺的柜台有别于其它铺子,不仅高而且为了安全还安装了栅栏,百姓想要典当物品,就得双手高捧着像朝奉一般。

当铺这一行由来已久,但真正让其发扬光大的正是走南闯北的徽商,故而徽州地区,百姓们也常称长辈为朝奉。

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朝奉,不仅要有出色的口才,经营技巧,还得博闻广记,拥有一双极锐利的眼睛,不论是估价、辨别真伪都得有一身真本事。

柳管家指着前面一处挂着“当”字幌子的店铺,道:“常姑娘,不如你且先进去考校下黄朝奉的眼力如何?”

“行!”常巧之还从来没来过当铺,她也想知道黄朝奉为人如何,作为柳家最赚钱的买卖,黄朝奉一定很精明吧。

于是她坏笑道:“那我也找个啥东西去典当,看看他到底有多心黑。”

不过典当啥呢?常巧之一向都不喜佩戴饰品,甚至连个耳洞都没有,她摸遍了全身,竟没有一件可以拿来典当的玩意儿。

不过常转眼打量了柳管家一番,“你这身衣服还不错,或许能典当些银子,赶紧脱下来吧。”

“啊?”柳管家连边摇头,“常姑娘,要不咱们换一个吧,小的里面就只穿了一件中衣。”

“大老爷们怕啥,你看看街上还有那么多人打赤膊的呢。”反正天热,大男人嘛没啥讲究的。

柳管家一向穿戴整齐,突然让他脱了外衣,就跟在大街上祼奔没区别,他扭捏着不肯答应,但还是慑于常巧之的淫威,像受气小媳妇似地把外衣脱了,自己则抱胸蹲在墙角。

“一会儿还你哈!对了,你这身衣服原价多少银子?”

“这可是上好的杭绸,算上做工得要二两银子呢。”

常巧之点点头,“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钱的嘛。”平常人家的衣服都是麻的,能穿细布衣服已经是中产,而丝绸不仅贵,还难打理,不是大富大贵人家谁舍得啊。

柳管家委屈道:“那可是小人见客的衣裳,做好四、五年了,还是簇新的呢。”

人要衣装马要鞍,这年头大家出门都是为了面子,有人为了面子,出门故意在嘴上搽些猪油,就算在家做豆腐,也得把案板跺得震天响,哪怕就是穷人也得有一身走亲戚的好衣裳。

从古至今,可有不少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行啦,你就在这好生蹲着,我去会会那个黄朝奉。”

常巧之将外衣随便叠了叠, 走到当铺前,抬头便见其上挂着一块招牌,名为“和泰盛”,旁边门柱写着一副楹联。

上联: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四境之内,万物皆备于我。

下联:或曰取之,或曰勿取,三年无改,一介不以与人。

倒是一副好对子,常巧之迈步走进门内,迎面就是一个大屏风,绕过去,果见后面的柜台极高,里面正有两名客人正在典当。

其中一位穿着挺气派的客人,高举着一对金镯子,不满地嚷嚷,“这可是金镯子呢,你睁开眼细瞧瞧,当初可是爷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

那柜里面高高站着两个人,看装扮一位是伙计,另一位穿着长衫,想必就是黄朝奉无疑。

黄朝奉冷冷道:“这位客官,不说当五十两银子,就算你只要一两,这镯子我们也不收,你还是请去别处看一看吧”

那客人恼火极了,“你这人好生没眼色,若不是我做买卖折了本钱,急需盘费回乡,这镯子就是当八十两也没问题。”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你还是请吧。”

客人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瞎了你的狗眼,不识好赖货,爷还不当了呢。”说罢,便怒气冲冲地甩袖离开。

黄朝奉神情未变,“下一位!”

下一位则是一位穷小子,他举着一破烂袄子,道:“朝奉给开个价吧。”

“客官这是要活当,还是死当呢?”

“呃~活当吧!”

黄朝奉看了穷小子一眼,道:“这么破的衣服,能值几个钱?罢了,且给你五十文,这价够高的啦,可别不识好歹。”

“谢谢朝奉,就这价吧。”

旁边的伙计立马高声唱喝着开票,“破烂留丢棉袄一件,活当五十文!”

而后伙计数出五十文铜钱,用皮绳串了,和当票一起交给穷小子,伙计将破棉袄叠好,拿到后面的库房存着。

这会终于轮到常巧之,由于她从小没少吃野味,个子长得挺高,但面对这么高的柜台,也只能举着外衣,“朝奉麻烦看看这件衣服值当多少钱?”

黄朝奉将衣服打开整理了一番,又打量了一眼常巧之,道:“这件衣服若是活当的话,值个五十文吧?”

“啥?”常巧之傻眼了,她指着正在一旁数钱的穷小子,急道:“他那么破的衣服都值五十文,我这可是上好的杭绸,可是花二两银子做的。”

黄朝奉皮笑肉不笑的,“客官有所不知,他那棉袄虽破却能御寒,你这薄衣服能挡风吗?”

穷小子将钱塞进怀里,闻言附和道:“咱们夏天都是光膀子的,谁穿衣服啊,朝奉啊,我那袄子别让老鼠咬了,过阵子我来赎。”

黄朝奉也没理他,穷小子摸了摸鼻子,颇觉无趣地走了。

“话可不能这样说,”常巧之很不服气,“毕竟是丝绸料子,总有人需要好衣服摆阔充面子吧,这衣服看起来可新,穿出来就像个员外呢。”

黄朝奉笑了,“依我看,不像员外,反倒有些像管家。”

常巧之瞳孔巨震,“你什么意思,哪个管家能穿丝绸料子?”

“柳管家啊,”黄朝奉拍了拍衣服道:“这件衣服已经做了四年三个月又两天,单料子钱,他就花了一两五分银子,做好以后只跟着柳老爷出门时才穿着,而你……想来就是常姑娘吧。”

常巧之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出门向来穿男装,闻言不禁大为吃惊,“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胳膊下夹着的账本,我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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