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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食难肥,不论是坐贾,还是行商讲究的都是利可共、不可独。

千年来,商人传下来的规矩:不管是做哪一行的,都要主动给人留一口饭吃。

比如做木匠的,往往不管上漆,刷漆自然有漆匠接手,也不安装把手,把手装起来虽是顺手之事,却又是另一人赖以糊口的营生。

总之,生意场上,凡事不可做尽,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虽然广城其它商号看中了常巧之的名声,信任她的职业操守,但这么多货突然送过来,她一个人委实吃不下,还得去找其它马帮共同运输。

好在广城的大马帮就那么几个,其中专营广城至陇城货运的马帮驻地就离此不远,为首的掌帮锅头乃是一位独臂老人,人称独臂将。

事不宜迟,常巧之立马提了几瓶梨花白寻了过去,来到独臂将的大院外,她拉住一位路过的马脚子,央道:“麻烦小哥给掌帮锅头通报一声,就说常家商号的东家有要事相商。”

旁边正在给骡马洗涮的马脚子们,闻言俱都眼神不善地看过来。

所谓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自己抢了别人的营生,怪不得这些马脚子都用仇恨的目光注视她呢。

正在里屋喝茶的独臂将得了信,重重放下茶杯,眼色狠厉,“让他进来!”

在独臂将的印象里,常记商号最初是个毫不起眼的小单帮,与那些背夫一样,不过是赚点辛苦钱。

但年初时,不知道那东家从哪得来一条小道,竟在官道被雪冲毁的情况下,将茶叶运到陇城,不过短短时日便赚到了八、九匹骡马,成为一支小马帮,在广城也算排得上名号。

本来独臂将根本就没把小小的常记商号放在眼里,毕竟自己手底下可有一百驮的货,那八、九头骡马,根本不足以抗衡。

但万万没想到,常东家竟与山贼拜了把子,消息传出来,老主顾们立马放弃了多年的合作,转而将货交给常记。

“真不地道!”想到这里,独臂将暗骂一声。

常巧之跟着马脚子走进里屋,见到一胡子花白的独臂老人,便知这定是今天要找的正主,拱手施礼,“总锅头好!”

独臂将掀了掀眼皮,冷冷道:“我不好!”

“嘿嘿,老先生不要这么大火气嘛,我今天一来是为了赔罪,二来也是为了寻求合作的。”常巧之将酒恭敬地放在他面前。

独臂将嗤笑一声,“怎么了?是不是发现货太多,吃不下啦?”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广城到陇城的生意总量就那么多,那些商号掌柜信得过我的牌子,倒不如咱们合作,有钱一块儿赚嘛。”

常巧之无意盲目扩大马帮规模,可她也做不出自砸招牌的动作,所以双方合作方才是上策。

可独臂将做了大半辈子掌帮锅头,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临到老了却要看小年轻的眼色行事,心下自然不愿。

独臂将坚信只要不合作,一个小小的常记商号根本就没有能力,承担起所有的货运任务,最终所有的货还是会被吐出来。

不但要吐出来,还得自砸牌子,常记商号从今以后老老实实做个跑单帮的。

当然,商场如战场,这次他一定不会手软,非得把常东家逼出广城不可,让他再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蹦跶。

任凭常巧之如何舌灿莲花,说明合作才是王道,那独臂将都是冷笑不语,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常巧之纳闷了,“总锅头,山贼尚能合作保一方平安,为何咱们不能合作扩大生意规模?”

全国那么多地方都需要马帮跑货呢,说不定生意做得好了,还能开通从广城到京城的专线。

独臂将冷笑道:“我老了,也没那心气,没生意就没生意吧,正好歇歇腿。”反正他就是主打一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人老了就固执,独臂将的想法更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常巧之觉得自己过来谈合作有些搞笑了,说不定人家还在等着看她笑话呢,这个合作从一开始就是剃头的担子---一头热。

“看来是我来得唐突了,不打扰你老休息,小的这就告辞。”

独臂将摆摆手,“把酒带走吧,我可受不起你的礼。”

常巧之笑了,“总锅头可能对我有些误解,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吃独食,这生意既然你老不乐意做,那我就另想办法了。”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独臂将几乎能肯定常记商号完了,那么多货不能及时运走的话,赔都赔死。

被人阴阳,常巧之不以为意,诚恳道:“时代在发展,马帮的商团化是不可扼制的,你老若只想着埋头固步自封,最终还是会被淘汰。”

独臂将愕然,“什么叫商团化?”

可常巧之摇摇头,“商团化的前提是合作,你老既然连第一步都不想走,后面的步子太大,怕你跟不上,告辞了!”

常巧之垂头丧气地回到库房,杨四狗看她一脸衰样,便知事情没办好,没有骡马,他们的货可怎么办呢?

他皱着眉头安慰道:“主子,别急,我手里还有些银子,索性都拿出来买骡子。”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好歹聊胜于无吧。

常巧之摆摆手,“没事,我还有一招呢。”

眼看着就要玩完了,杨四狗挺好奇还有什么办法,“要小的怎么做?”

“你看家吧,我得先去一趟大车店。”

大车店其实也是客栈,只不过是大通铺,环境稍微比住柴房、马厩好一点,翠花等背夫在广城等货这段时间都住在大车店里。

当常巧之找来时,翠花正在和众人一块玩叶子牌呢,看得出来她输得好惨,脸上都贴满了纸条,若不是答应了一声,常巧之差点没认出来。

翠花撩开纸条,奇道:“咦?你咋来了,不是说好后天出发嘛。”

众背夫纷纷问好,给她挪开了一个位置,常巧之开门见山道:“我这次来是想拜托各位帮个忙。”

众人纷纷道:“有啥事说呗,咱们都是出门讨生活的,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只要有能帮得上的,尽管说吧。”

翠花一拍炕桌,“有事你说话,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有什么不能帮的。”

常巧之便将目前自己的困境详细说了,众人听得一阵无语,最近他们都无货可运,没想到常记商号却为货运发愁,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

翠花大咧咧道:“不就是运货嘛,这个咱们在行啊,反正跑汉城也是跑,跑陇城也是跑,有什么不可以的。”

常巧之诚恳道:“我想着让大家帮着发动一下,若是有跑单帮的,或的想去陇城运货的,就来常记商号报到。”

翠花一把将纸条扯下,招呼大伙道:“常东家都知道,若不是他说服山贼合作,咱们还不知死多少人呢,不就是运货嘛,咱们赶紧找人,有骡马的优先哈。”

众人闲着也是闲着,纷纷出门摇人,翠花临出门前,拍拍她的肩道:“你回去等消息吧,一准儿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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