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清细长的眸盯着她,雍华孤傲的容颜,似万丈渊潭下的迷雾一般不可捉摸。
他停顿下来审视姜玉瑶,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他在思考姜玉瑶每一句话背后的目的。
姜玉瑶眼梢微微泛红起来,清婉的语声有些凄凉委屈:
“我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世子为何总是不满我。
我与你拧着,你罚我;
我顺着你,你疑我;
我说假话,你要拷打我;
我说真话,你似乎也接受不了。
世子,你到底要我怎样做?
所以我就想问,世子到底将我当成什么了?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玉瑶不过是一个养在世子身边的通房,瘦马罢了,一个卑微的在夜里暖床的玩意儿。
需要时,也是送给其余权贵的礼物,红颜肉身,尽其所用罢了。
我乖顺听话,事事按照世子的意思做不就行了吗?
世子何必总是要在意我说的是真话假话,真心还是假意呢?”
言下之意便是告诉鹤砚清,她无心无情,只是个玩意儿。
只是这玩意儿心底藏了谁,作为主子,那么在乎干什么?
鹤砚清黑眸微顿,手掌离开了她的下颚,随后才冷笑着:
“是啊,你不过就是我养在身边一个解闷子的玩物罢了。”
姜玉瑶说得没错,自己在意那么多干嘛。
高高在上,执掌生杀大权的主子,在意一个下人的小心思做什么?
姜玉瑶从地上站了起来:“夜深了,世子请回浮光台吧。”
突如其来的硬气,全新的打法。
她的师父明渊说得没错,与其等着鹤砚清将她捏碎了去,让自己在他眼底愈发轻贱,还不如现在就站起来与他博弈。
鹤砚清神色微怔了一下,语声寒如冰河之水:“姜玉瑶,你在说什么?”
姜玉瑶没等他继续发怒说下一句,就已经将房门给开了,站在房门前直愣愣的看着鹤砚清,很明显的在赶人了。
鹤砚清被气笑,起身走过来,啪的一声将门好锁了去。
扯着姜玉瑶的胳膊就将人扔在了卧榻里去,俯身压了上去。
他单手挑起姜玉瑶的下巴:
“平日里都是温顺乖巧的模样,今日只不过是去见了孟让尘一次,对主子的态度一下就变了。
姜玉瑶,你是没受过皮肉之苦吧?”
姜玉瑶拧眉,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很是生气的道:
“关孟让尘什么事!
我不过是个瘦马,是个奴才,是个通房丫鬟,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的人。
只要做到了世子吩咐下来的事情,不就行了吗?
世子老是提我夫君做什么,那是我的过去,改变不了。”
“姜玉瑶,你还生气了?”世子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姜玉瑶伸手捶打他的胸膛,打了一下,又打了一下:
“我以为这段时日过去,我在你眼里至少是有些不同的,
你送我珠宝,送我茶楼,带我去庄子散心,我以为自己是有些特殊的。
没想到,你对我还与当初一般,一样的轻贱我!
鹤砚清,我知道自己不该在乎这些的。
可是,可是我……”
杏眸里氤氲而起的水雾,她揪起一双眉眼,
艳如春华的昳丽姿容连生气都是那样惹人迷眼,更似怜弱尤物了,恨不得将泪人给捏揉在怀中。
鹤砚清锋利的眉骨挑了挑,饶有意味的垂睨着她,语声稍显缓和:“可是什么?”
姜玉瑶将脸撇开,情绪收放自如,冷冰冰的道:
“你还是让我走吧,我想走,我怕继续待在你身边,就要出事了。”
鹤砚清伸手将她的脸给别过来正对自己,黑眸里含了几分笑意,揪了揪她的小鼻子:
“出什么事?难不成,是真舍不得走了?”
他的怒意本来都已经溢出胸腔了,却在身前女子骂了他,打了他以后,转怒为悦。
这种情绪,怪异至极,他愣是半点儿生不起气来了。
姜玉瑶张口就咬在鹤砚清的手掌虎口上,一排血淋淋的牙印在他冷白的虎口上落成,本是带着恨意的。
打了骂了世子以后,还咬了他,作天作地起来。
身下的少女似发怒的小野猫,气呼呼的瞪着他:
“怎么舍不得走,你现在让我走,我立马走!”
鹤砚清心生疑云,方才姜玉瑶的言语,是在向自己索取更多了是吗?
奇怪的是,她的索取,竟没令自己生气,反而令自己踏实起来。
他低眉,语气似在哄一般:
“好了,只是现在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分。
等三皇子位置坐稳,我便给你名分,一个依傍。”
姜玉瑶蜷缩在他怀里,没再闹腾,见好就收。
鹤砚清搂着她的身子坐在了床上,手掌摸着她散开的乌发,分外柔软,像是在抚摸他驯服过后的小兽一般,分外享受。
姜玉瑶突然道:“把皮领子还给我。”
鹤砚清的手一顿:“为何?”
姜玉瑶倒在他怀里,仰首睁着那双恬静清媚的杏眸,眨了眨:
“重新给你绣一张。
现在这张其实是拂绿绣的,我绣的废掉了,没敢和你说。”
世子深邃的眉眼生出一丝悸动来,没管什么皮领子。
用手指挑开她腰间的系带,将她衣衫一层一层剥去。
前几日心底怀疑,一直又在反复自证的事情,这一刻已经得到答案。
心闷后,似一下豁然了般。
鹤砚清将怀中这只机灵,喜欢说半真半假的话语的小野猫给死死钳制住:
“那现在又怎敢说了?”
姜玉瑶双手环上他脖子,语声嗫嚅道:
“还是想认认真真送你一回亲手做的礼物,只是我女红不高,你不要嫌弃就是。”
鹤砚清朝着她粉唇用力吻了下去。
良久,她唇瓣微肿起来,呼吸微乱,眼神迷离的倒在卧榻里,手臂一直勾着他脖子。
鹤砚清清越的语声带着些愉悦:“瑶瑶这是开始懂事了吗?”
姜玉瑶被他抵在在柔软的锦被里,浅浅几声呜咽从床帏间传出。
那金色的幔帐,一直摇晃到了深夜才算作罢。
事了,姜玉瑶腰酸腿无力,从卧榻里起了身,自己起来找水喝。
她孤零零的坐在圆桌边,心底筹谋着这段时间如何让鹤砚清彻底的对她放松警惕。
年节一过,礼部就要张罗着春日祭祀神灵一事。
此次祭天,会多一位神女的祭祀舞。
文昌帝爱是个茶痴。
明渊便提议,祭祀神农,雨神,花神,今年还要添一位侍茶神女,
祷告大元朝江南茶业永兴,开拓西域与天竺的贩茶之路,为大元朝带来经济创收。
明渊告诉她,这侍茶神女身份极其重要,最好是懂茶爱茶之人。
他为自己在皇宫里争取位置,会建议斗茶大会魁首来担任。
但也需要自己安抚住鹤砚清,需要他同意。
若是鹤砚清从中阻挠,那后面的事情就很难进行。
春日江边祭祀,到处都是人,那将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
姜玉瑶绞尽脑汁起来。
她要如何才能让鹤砚清答应自己年后去宫里做祭祀大会上的侍茶神女一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