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清晨,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轻风拂过,湿润的雾气裹挟着水珠吹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几分清醒。
当值的太监从御书房走了出来,对着跪在门口的人道:“鹿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鹿云松抬头起身,在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去。
与尽是凉意的外面不同,御书房内不知放了什么,不仅感觉不到冷,还有几分暖意。
少帝坐在太师椅上翻看卷宗,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不咸不淡道:“鹿爱卿,朕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亳州,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鹿云松单膝跪地,沉声道:“臣有要事不得不回长安,还请陛下恕罪。”
“哦?是什么事值得你宁愿违背圣命也要赶回来?”
鹿云松道:“臣为鹿家存亡而来,还请陛下给鹿家留一条生路。”
少帝放下卷宗,单手支颐,打量着他。
两人见过的次数不多,但少帝经常听人提起鹿云松,基本上都是一些夸赞之词,事实上也是,这个人的确优秀,大理寺靠着他,这两年在朝中的地位愈发稳固。
除了这些最让少帝意外的,当属虞溪晚对他的看法,一个不在乎死活的人会说出喜欢来,还真是让人意外的不得了。
“鹿爱卿,起来说话。”少帝等人站起身后,才道:“你说让朕给鹿家留一条生路,这话有些奇怪,朕何时不让鹿家活了?”
鹿云松道:“并非是陛下,而是这个世道,现在谢家出了事,世人的目光就会放在鹿家身上,树大招风,若是根基不够稳固,迟早会被狂风暴雨卷的一点不剩,所以,臣恳请陛下,成为鹿家的遮风港。”
“朕为你们做遮风港,你们又能给朕什么?”少帝问。
鹿云松勾了下唇角:“就算收复谢家,朝廷也很难短时间内在长安站稳脚跟,这些事,鹿家可以做到,鹿家甘愿做陛下的眼线,为您守住长安商业,只求陛下给鹿家一条生路。”
少帝端起茶杯,撇了撇浮沫,说:“你的这些话,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在此之前,朕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陛下请问。”
少帝道:“鹿爱卿觉得,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就能在一起吗?”
鹿云松一怔。
惊讶抬眸看向少帝,不敢想象这话是从他口中问出来,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没听说少帝喜欢谁,便回答说:“臣觉得,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未必会在一起。”
“那你呢?”少帝温声道:“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的话,你们会在一起吗?”
这话一出,鹿云松才真正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不像是少帝会问出的问题,倒像是某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道:“如果臣喜欢的人也喜欢臣的话,臣会想尽一切办法,跟他在一起。”
少帝眉梢一挑,继续问:“倘若你爹娘不同意,你是选择爹娘还是选择他?”
一边是挚爱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父母。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但是鹿云松说:“都选,臣了解臣的爹娘,有信心说服他们,不会让臣喜欢的人受到半分委屈。”
少帝啧了一声,恍然大悟的说:“难怪虞爱卿说喜欢你,这么会说话的人谁又会不喜欢。”
鹿云松正要客气道谢,猛地意识到少帝说的是什么,慌乱的瞪大了眼睛:“您刚刚说.....虞大人喜欢我?”
少帝点到为止,转而言道:“你想听听朕和虞爱卿的故事吗?”
鹿云松当然愿意,有关虞溪晚的事情,他都想知道。
少帝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神色渐渐恍惚:“朕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中秋宴上。”
那一年边塞打了胜仗,少帝高兴,便邀约臣子一起共过中秋,他和大臣共饮几杯后,离开宴会去了冷宫,谁知竟有人比他还快。
刚入朝堂的虞溪晚远没有现在心思重,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官服,站在已经干涸的池塘边上,双手背于身后,抬眸望着圆月,清秀的脸上满是迷茫。
明明听见了脚步声,也不看看来人是谁。
直到跟旁边的小太监出声,他才回魂似的收回目光,瞧见是少帝,既不惊讶也不惊恐,淡淡行礼并解释:“陛下圣安,臣出来透透气,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太监都忘了呵斥他私闯后宫乃是死罪,少帝也忘了原本想说的话。
“难得能在冷宫碰见别人,虞爱卿,可愿陪朕喝一杯?”
虞溪晚盯着少帝看了一会儿,点点头。
下人很快摆好了座椅。
少帝和虞溪晚相对而坐。
“这是边塞来的贡酒,虞爱卿尝尝吧。”
虞溪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品了品,未作评价,只是再次抬头看向天上的圆月。
少帝觉得奇怪,便问他:“在想什么?”
虞溪晚薄唇微启,带着很淡的伤感:“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可那些没有家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少帝观人心的本事练就的炉火纯青,一眼就看出,虞溪晚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虽然不知道虞溪晚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少帝选择不做挑明,也同虞溪晚一起抬眸看向夜空。
“一般来说有家人的地方称为家,但若是没有家人,那便是心之所向之地。”
虞溪晚语气淡漠:“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心之所向之地的。”
少帝又道:“没有的话,去建立一个不就好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去建一个.....”虞溪晚念了一遍,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有些好奇:“陛下心中有这样一个地方吗?”
少帝笑了下:“在朕心中,这天下都是朕的心之所向。”
虞溪晚沉默了片刻,道:“这天下太大了,没有家的感觉。”
“那就找一个小的地方,建立属于你自己的天下。”
虞溪晚转眸看着少帝:“我自己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