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别瞎喊。”李云昭低斥一声,拨开面前的树枝,转身走进树林中去。
“你等等我呀。”李清爬阶梯爬得大喘气,也不顾身上的华裳会不会被树枝勾破,跟着她钻进了树林中。
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李云昭停下脚步,转头蹙起眉看她,“你在这干什么呢?”
“来蹲你啊。”李清理直气壮,撅起嘴,一双眼睛透澈,神情颇为委屈,“你又不来见我,只能我来见你咯。”
李云昭不悦地瞥了她一眼,她又立即换上笑嘻嘻的面容,“我昨晚收到你的信,就猜到你会来。”
李清说完,慢慢地凑近李云昭,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庞。
她先是往左瞧瞧,然后又往右瞅瞅,仿佛想要从各个角度将她看个透彻。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豆蔻紫的牡丹纹华裳,衣袂飘飘间尽显从容与贵气。精细的妆容和优雅的举止,无一不在彰显着她如今身份地位的不凡。
谁能想到她一年前还是个小乞丐呢。
李清回想起一年前初次见到她时,那时的她面容憔悴,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回了高高在上的李云昭。
她的眼神似乎在说,瞧吧,这才是老子原本的样子。
“看来你在奉姑过的还是不错嘛,怎么想起来回京都了,因为什么事情?”李清问道。
李云昭道:“没什么事情,来做点小生意。”
李清嘁了一声,语气不屑,“你就装吧,没事你会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么。”
她对李云昭不说有十分的了解,但最起码也有三分,她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反悔,也不会回头,若不是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缘由,她定是不会轻易踏进京都的。
她挽住了李云昭的手臂,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姐姐,你就说吧,我又不会坏你的事,万一还能帮上忙呢。”
李云昭想了想,拍她的手道:“我还真有事情让你帮忙。”
李清眼睛一亮,“什么事情?”
“我想在京都办个钱庄,你去帮我筹备筹备?”
李清瞬间垮了脸,啊了一声,“这……”
“到时候我把你给我的三万两当入股了,到时候利润按分成给你,成吗?”
“啊……可是,可是我不会做生意啊。”李清满脸为难。
“我教你,这样,你先去找个适合的地段,再找一个带宅院的铺子,然后先把房契地契买下来,到时候我给你一张图纸,你找工匠去把铺子院子修葺好。”李云昭认真严肃,一副对她委以重任的凝重神情,伸出两个手指。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要去检查的,别让我失望啊。”
“可是……”
“没有可是。”
李清被她三言两语说得一愣一愣的,诺诺点头,“哦……”
“我相信你。”李云昭拍了拍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继续忽悠,“你一定能做到的,对吗?”
“嗯!”李清点头,“你放心!”
很快,李清就被李云昭打发离开,李清先从树林中走出,欢快地回到马车上,等马车缓缓离去时,她才发觉好像有一丝不对劲,不过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劲。
李清拍了拍脑袋,挥去其他想法,喜滋滋地想,反正姐姐说了,以后她会留在京都做生意,自己和她合作办个钱庄,到时候她们姐妹相见就可以顺理成章光明正大,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李云昭从树林中走出,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枯叶,缓步从石阶走下。
知春上前扶她,低声道,“齐连来了。”
马车旁,齐氏兄弟俩正候着。
李云昭瞥了齐连一眼,踩着木凳走上马车,示意道:“车里说话。”
齐连上了马车,半蹲着不敢坐在她旁边,拱手恭敬地回道:“夫人,我守在六合司外,今日一早发现六合司里有一辆马车出来,往皇宫去了,我以查阅卷宗为由进去查看,发现方刺史已经不在里面。”
李云昭问道:“路崖也进宫去了?”
“没有,我来的时候,路首领还在六合司。”
李云昭微微颔首,对他道,“劳烦你,再去六合司一趟,把路崖请到千味楼。”
齐连受宠若惊,连声道,“不敢,夫人但请吩咐。”
马车转向城内行驶,抵达千味楼时,正是申时饭点,千味楼的生意繁忙,客人来来往往。
等路崖来到进了厢房,正见桌上已经上了热气腾腾的菜肴,他走到李云昭跟前,本本分分地拱手行礼,学知春一样,唤道:“姑娘。”
“不必多礼。”李云昭摆摆手,偏头对知春示意道,“给路大人看座。”
知春上前,替路崖将圆凳拉出来放好,“路大人请。”
路崖有些惊讶地看着李云昭,“姑娘……这是?”
“忙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吧?”李云昭弯了眉眼,笑容可亲,有些怀念地温声道,“上一次你我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十五岁那年去璧云山秋猎的时候,我记得你猎了一头豹子。”
路崖神色微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李云昭,“姑娘还记得?”
李云昭含笑着点头,语气平静,“自然,你还在河边洗了一晚上的豹子皮,后来还贴在马鞍上了。”
路崖唇边勾起一个笑,浓眉舒展,缓缓笑了,“是啊,我在上游洗,他们去下游取水,然后那天晚上的菜里都是一股豹子味,我被做饭的厨子骂了一天。”
“今日难得有空,便算久别重逢的相聚了,坐下一起吃吧。”
李云昭的话音刚落,知春就上前替路崖斟满了一杯酒。
李云昭则举起酒杯向他示意。
如此美意满满,路崖再不入座举杯,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
路崖前半生,没有与李云昭平起平坐的机会,他是公主殿下的侍卫,是公主殿下的爪牙,所有一切,都是她赐予他的。
一身的武功和用武之地,全系殿下赐予。
他是绝对的臣。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够以“久别重逢”的故人身份面对面而坐。
酒过三巡,路崖的脸颊染上些微醺红意,硬朗深刻的五官变得稍微柔和一些。
他瞧着李云昭亦有些酡红的脸,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今日是不太平静的一天,路崖心知肚明,方鱼年和汤予荷今天才进了宫,李云昭见他,不会是请他吃饭叙旧这么简单,只是她迟迟不开口,他有些摸不准她在打什么主意。
李云昭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有事。
路崖沉声道:“姑娘直说吧,只要我能做的,一定替姑娘办好。”
这句话约等于,你先说说什么事情,我看能不能办。
能办就是我能做的,不能办就是我不能做的。
李云昭向知春看了一眼,知春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牌位,轻轻放到路崖的面前。
路崖迟疑地拿起牌位看了看,有些诧异,“这……”
“听说,皇宫里的长生殿,有我的牌位?”
李清恢复身份之后,曾随众去宫里拜见皇后,见到了重新翻修的长生殿,并将此事夸大其词地写了一封信给李云昭。
路崖张了张嘴,哑然失色。
李云昭道:“你放心,我不害谁,只是想要了结桐山皇陵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