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弓矢齐发,骑矛往来,鼓声震天。
城墙上,胡平和张亮二人的嘴比擘张弩还快。
“府君,蹶张士射弩两轮,前排的鲜卑骑兵死伤惨重。”
“府君,甲士上前了。”
“府君,甲士接敌了。”
“府君,打退了,那些胡狗被打退了。”
“嘿,张祈这竖子也是够勇武的,斩获了一枚贵种首级。”
甄厉死死的盯着那高台上的袁敞和往前步步推进的郡兵甲士,耳中听的烦躁异常,扭头呵斥道。
“闭嘴,本将不会看吗?”
一声呵斥,把二人吓得一跳:“...”
“袁敞是个会领兵的,如今优势大显,甄隰,如今城中可还有可战之卒?”
甄厉扭头看向身边的一名高大汉子,神色有些亢奋。
“袁长史走时,留了一曲材官和一屯骑卒,一屯蹶张士。”
甄厉略微分析了一阵,马上说道:“蹶张士留着守城,剩下的材官和骑卒你全部带出去,包括从中山带来的部曲,全部都去。”
甄隰脸上有些不情愿,开口说道:“家主,这些部曲都是从中山带来的,死一个就少一个啊。”
不怪甄隰不情愿,甄厉口中的部曲是他上任云中郡时,族长赠予他的私兵,这些私兵都是族中培养出来的精卒,而且大多在甄家待了几代人,是用来保护甄厉安全的,如今用在这里,甄隰觉得浪费了。
“我是家主,还是你是家主?”
“赶紧出城。”
眼中看到胡平、张亮二人时,甄厉叫住甄隰说道:“等等。”
“胡主簿,张功曹,你二人家中的私兵,宾客全部都去。”
胡平、张亮闻言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
府君莫不是得了癔症?
而且,想让我等尽出家兵,不得拿些好处出来?
“府君,吾家中哪里有什么私兵,就那么一两个宾客养在家中吃干饭罢了。”
“是啊,府君。”
甄厉虽然没什么军事才能,但也是读过兵书的,这会儿正是战机,此时不抓,稍纵即逝。
“哼,你二人什么家底,本将会不知道,既然你二人不愿,即刻交还印绶,请回吧?”
“府君?”
“吾等家中属实没有什么宾客,都是些老仆婢女罢了。”
甄厉眼神一冷:“既然不愿,那就滚下去。”
忽的,一道声音从城墙下传来,让甄厉的眼神回暖了些:“府君,我家宾客倒是有些,此刻已尽数披甲。”
城墙上几人依着声音来源望去,一队骑卒正静静的待在城下,其中一人翻身下马,往前城墙上慢慢走来。
几人见那方面大额的长相,这不正是。
梁诩?
甄厉看见梁诩,眼神带着欣喜,高声喊道:“梁掾不愧是郡中砥柱,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这番话语一连说了两遍,又面带亲切的握住了梁诩的手。
梁诩不着痕迹的把手收了回来,随手在身上蹭过,说道:“如今正是全郡用命之时,此等大事,岂能少得了我梁诩。”
“哈哈,正是,正是,我的贤五官掾。”
“府君,我梁子元虽贤,附府君骥尾而行益显罢了。”
“哈哈哈哈。”
甄厉看着梁诩这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口中酣畅大笑,但眼神转到胡平、张亮二人身上时,眼神又变得冰冷。
“胡主簿,张功曹,你二人还不下去?”
看着甄厉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胡平、张亮实在无可奈何,怎么府君的性格变幻如此之大?
当面行了个礼,二人心中一边恶意揣测,脚下一边不停的往城墙下走。
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还是让你的贤五官掾去做吧。
哼哼。
城墙上,心情大好的甄厉复又看向自己的族侄,喊道:“阿隰,还不快去。”
“唯。”
这个青年汉子恭敬的作了一揖,自去军营领兵去了。
甄厉只觉浑身舒畅,不禁直了直腰杆,拉着梁诩继续在城墙上观察起战况来。
胡张二人确实没有说错,甄厉这性格变幻得是有些快,但他俩不知道是,其实甄厉也是想赌一把。
如果场上的袁敞节节败退,甄厉肯定不会让自家私兵下场,但此时场上的态势如此之好,由不得他不进场。
之前不出兵,不过是想做个守土太守,起码不会被朝中责骂。
但眼下袁敞私自出城,他也有连带之责,就算覆军杀将,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幸好,战况还算不错。
至于胡平、张亮二人,鼠目寸光。
豕犬罢了。
而立于高台的袁敞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场中的形势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怎么,鲜卑人自己打起来了?
本想找人商讨一番,结果环视了一圈周边才想起来,张杨领着兵去前阵督战去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开口和自己的私兵统领袁信开口说道。
“阿信,你说这胡狗什么情况?”
“族兄,有没有可能胡狗间内讧了?”
“内讧?”
“没道理啊。”
袁敞摸了摸下巴的短须,觉得有些看不懂,说道:“且先观察观察。”
当即转头喝令道:“全军止步。”
“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点带着一股穿透力,在郡兵耳边震响,令行禁止的停下了脚步。
这时,一骑从前头的鲜卑骑军从往甲士身前策马疾驰而来。
有蹶张士想要张弩射击,在前头的张杨马上喝道:“收弩,且放他过来。”
虽然张杨只领着一曲材官而来,但因为其兵曹掾的身份,就算是品秩在其之上的曲军侯也得听他的号令。
何况这小小的蹶张士呢,那蹶张士不情不愿的把弩收起,觉得有些可惜。
而从鲜卑骑军中来的那骑正是狼魑。
狼魑为表诚意,亲自单骑来和汉人这边交谈。
本来见汉人张弩,心中只觉不妙,忽然听到那士卒身后,有一军官打扮的汉人呵斥了一句,那士卒马上把弩收了回来,心中这才稍安。
策马来到甲士阵前,狼魑没有下马,立马于阵前冲着阵内喊道:“我是日律推演亲子狼魑,欲要见你们长史或者兵曹掾。”
作为日律推演的子嗣,他自然是学过汉话的,加上整个鲜卑中通汉话的,原先是汉人的本就不少,在一番系统的学习之下,才能讲出这一口流利的汉话。
前头的甲士有些疑惑,这胡狗又在玩什么花样?
张杨听到这话,神色中有些怀疑,但还是大方说道:“让他进阵来。”
前排甲士听话的把盾牌和长矛一收,给狼魑空出了两人宽的缝隙。
狼魑也不怯场,焦急的催马向前,来到张杨身边。
还没说话,张杨转身拍马,一边走,一边说道:“跟上。”
二人路过一列列士卒,来到中军的高台边,狼魑一路观察,心中暗惊。
这支汉人军队确实了得。
骑马而过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杂音,安静的或站或坐,只是看我的眼神怎么感觉和看猴一般?
视线一转,又见那高台之下静静的立着一支骑军,这支骑军人数不多,只有十几骑,但个个锦衣铁甲,外罩披风,头上一顶铁制兜鍪,还有一根红色的尾羽在空空静静飘飞,在洁白的雪花中显得刺目且浓烈。
只是这些人眼神中溢出的杀气怎的这般浓烈,看自己的眼神更加不好,就跟。
就跟看个死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