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六是贱籍,所以他立的功就是柳楠立的功。齐王府的赏赐,就是给柳楠的赏赐,所以这都是上层之间的礼尚往来。
在柳楠看来,这也是谢六维护主家利益该做的。所以谢六回到柳府,除了被赏赐了五十两白银,并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之后的几个月,谢六每天除了去城外练刀,因为柳府没有允许谢六可以练刀的地方。
其他时间都待在房间看书,什么书都看,只要能找到的,被允许看的,都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而已。反正,他是这么和府里的人解释的。
日子不知不觉到了梅雨纷纷的时节,眨眼便到了清明扫墓祭祖的日子。
柳家主宅在京都,发家地却是在燕州,祭祖乃是大孝,大懿王朝以孝立国,清明前,举朝休沐。
柳家在柳楠带领下,大包小包,数十辆马车装的满满当当的,在一众护卫拥护下,浩浩荡荡向北方燕州祖地出发。
而于此同时,头戴斗笠,一身黑袍遮身的谢六,却独自一人一马,南下江南,秘密前往扬州,去办一件柳楠万分重视的事情。
而柳楠需要谢六办的事,这么多年来,除了福州那次,就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人。期间的区别,只有杀的人多,还是人少的问题而已。
谢六这次,要杀五个人,还要带一个人回来。
杀人,最多就难杀一点而已,带人回来,真是麻烦啊。
谢六在赶了三天路后,终于赶到了扬州首城--广益城。
直接进城随意找了间客栈,要了间普通的房间,要了吃食,吩咐小二喂马后,谢六又要了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一个澡以后,直接就在房间睡下。
“咚咚咚”直到外面更夫穿着蓑衣打起了三更天的信号,谢六才悠悠转醒。
慢慢用冷水洗了个脸,换上黑色劲装,披上蓑衣,没带挂在床头的苗刀,而是取了这次特意带来的唐刀挂在腰后。
谢六打开窗户,翻了出去,然后脚尖一点,上了客栈屋顶,辨别了一下方向,一路踩着屋顶的瓦片却又不发出一丝声响的朝城中心赶去。
谢六做事不爱等人,也不爱让人等。等死也是等,今晚就让他们先死一个吧。
一个布商,一个盐商,一个漕运衙门的督办,一个知府师爷,还有一个老鸨。都得死。
谢六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联,也不想知道,只想赶紧干完活回去交差。江南湿气真是太重了,谢六身上的陈年旧伤都在隐隐作痛,虽然不至于有什么大影响,但始终让人不舒服。
才来一天,谢六已经在怀念干燥的京都了。
根据柳楠手下的人给的情报,今晚布商常贵农在城中心的扬江之上,在老鸨花姐所属的花船上喝花酒。
谢六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杀进去,伪装成江湖仇杀的假象,把花船那些打手打个落花流水,然后杀了常贵农,再“失手”把花姐也送上西天,然后当场跑路,躲两天再把其他人一个个宰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当谢六找到花姐的花船,从水下偷摸溜到那两层大花船的侧面,借着河岸两侧垂柳的阴影潜入到常贵农所在的包厢外的窗户时,发现不仅布商常贵农,老鸨花姐在。
其他三人竟然都在,五人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谢六从窗外可以看见五人的神色都十分严峻。
谢六这时候可以直接破窗而入,他有十足的信心,在五息以内要了所有人的命,并顺利离开。
但谢六突然改主意了。
谢六原本最不愿意等,但他今晚突然觉得可以等一等。
他实在是想听听他们几个在搞什么鬼。他也开始好奇,这个五个人,到底和柳楠有什么瓜葛,为什么柳楠要趁着举家北往的掩护下让谢六来江南杀人。
“老常,我看我们危险了,柳大人那边从上月就失去联系了。”这时,身穿师爷服的人说道。谢六知道他是扬州知府府上的师爷赵毅。
“妈的,他打算过河拆桥的话,大不了鱼死网破,账本老子可全都备着呢,只要老子出意外,账本立马就送到齐王府上去,我看柳楠老匹夫,到时死不死!”师爷身旁身穿锦丝长袍的壮汉骂道。这人就是漕运督办,扬州水师校尉陈汉良。
“哎哟,陈爷,小声点!我的妈呀~”老鸨急忙上前拍着陈汉良的胸说道。
“稍安勿躁,我们也不是泥巴捏的。我已经联系了福王,明日福王的人就会到,明天我们再见机行事吧。”常贵农说道。
一个布商,居然能搭上当朝唯二的实权亲王之一的福王。谢六愈发觉得事情有趣。
而盐商张金源从头不发一言,只是点点头,闷头喝酒。
谢六听完,突然觉得明天再看看也不赖,就悄然离开了花船,消失在了夜色中。
谢六自己都没发现,从福州破庙起,他这把刀,似乎开始一点点的脱离柳楠的手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