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弥漫空中,让人无法视物,呼吸更是困难。同浓重血腥味混杂着,将幽深且潮湿的洞穴衬得更加阴森。
水滴凝聚砸落,杂乱地面之上的土窝越发扩大。
不必吩咐,活下来的人自觉把守洞口。其余人则聚集一起,沉默过后,一言一句告知自己所知信息。
武器不离手,楚禾没有表态。只认真听着,筛选着其中有用信息。
“你们有何打算?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该说的,该提醒的都已表明。忽略楚禾的年纪和能力,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一直表现稳重的男人话语突然激动了起来。
恳切看向楚禾,若不是胡大桂坐在两人中间位置,男人肯定得上手拉人。
少年遇事沉静不慌,定然背后有组织或势力相助。
如此,报仇有望!
面对灰头土脸又情绪亢奋的数人,楚禾不禁移开目光。面色复杂,却还是缓缓摇头。
人,她救不出。不会冒着巨大风险让一群陌生人随行,更不会让知晓自己计划和行踪的人活在世上。
人心莫测,况且她所做之事,还是死人保险。
“那……我们众多弟兄们就祝你成功吧。”
楚禾坚定拒绝,为首男人那飞扬的眉头陡然低垂。沉默良久,还是强颜欢笑开口,同时挥手示意身后焦急跪地的十几人起身。。
希望幻灭,虽掩饰极快,但眼中残存的死寂和落寞还是让楚禾心中刺痛。
看得出,眼前少年没有救他们这些人出去的打算。而杀了这么多人,等待众人的下场只有一个。
忐忑,还有自知末日的恐惧,让暗无天日的地下矿洞中死寂浓重。
“陶……你保重!带着你们村里人好好活下去吧。”
众人无话,静静看着楚禾藏刀乔装。在楚禾转身之际,坐在成堆矿石边上一直不曾插过话的胡大桂终于急切开口。
“嗯。”
没必要告知太多,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微微躬身,楚禾径直走向洞口。
“我这十余年总算是没有白等,只恨家破人亡之仇,并未亲手相报。”
目送楚禾远去,泄了力般,男人跌坐坚不可摧的巨大石块上,唯一明亮的双眼中饱含仇恨。
喃喃而语,身后最普通不过的瘦弱劳工亦是兵卒缓缓围了过来。
“她向来嫉恶如仇,兄弟们且等着吧。”
与磋磨已久的众人不同,胡大桂神色轻松。对将要面临的一切满不在乎,心情大好地安慰等待死亡的众人。
也终于笑了,神情隐隐有了从前模样。想到死去的妻儿老小,想到出鸾镇,想到楚禾的强大与神秘,狼狈沧桑的面上尽是畅快。
本想再苟活几日,寻机会报仇。可如今,没有可留恋的了。
话毕,轻轻捡起打磨锋利的锄头,墙而放。
一举一动格外郑重。
做完一切,伸手扶上锄身。神情从容自若,脖颈却直直向前撞去。
下一瞬,鲜血四溅,含笑而终。
这般刚烈无畏,让在场之人动容又悲叹。
可他们并不知楚禾的强大和厉害,苟活数载,支撑他们没有被同化的,只有这满腔仇恨。
大仇还未报,也不知能不能得偿所愿,如此死去,心有不甘。
不是害怕,而是不甘。
即使极大可能难逃一死,可万一呢?
生死面前,人心动摇。就在此时,原本开敞的洞口尽头悄然合拢。无一人在旁,却自动掩盖。
“唉。”
一声幽幽轻叹隔墙入耳,淡得仿佛欲要随风而逝。
而洞内,不知何时生起了一堆火。一个药包正逐渐被火舌吞噬,丝丝缕缕的烟雾飘荡入洞。
靠墙等待许久,慌乱求救声同拍打墙壁彻底隐退,楚禾这才爬上井口。
可能是见惯了生死,楚禾心中未起波澜。相反的,胡大桂和这些人的出现,无形中打乱了她的计划。
任何人都不能成为隐患,即使是无辜之人。
如此,那就一切提前吧。
抛去杂念,楚禾目光坚定。探头看了眼人影幢幢的井口,随即攀着绳子向上爬去。
同时单手贴上墙壁,褐色光芒肉眼可见地蔓延开来。一道道裂口如同蛛网般扩张,也往地底更深处钻去。
“矿洞要塌了!”
身后咔嚓声如闪电直追而来,时间正好,楚禾快速爬出井口。在地面把守之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质问之时,惊慌大喊。
“什么……!”
“快跑啊,山要塌了!”
“咔嚓咔嚓!轰!”
不必再问,因为楚禾刚才所站地面赫然碎裂成片。崩塌范围正在急速扩大,烟尘四起的同时,原本完好的地面割裂晃动起来。
顾不上抢救铁矿,深坑周围的人群仓惶奔逃。大喊大叫,相互推搡踩踏着,朝山坡上爬去。
然而,已然来不及。
仿佛地狱中的凶兽苏醒,咆哮着,肆意翻滚横行。大地剧烈晃动,地面之上的所有物件顺势跌落碰撞。
本就站不稳,像无头苍蝇似的扎堆的逃命人群成为明晃晃的靶子。叫喊声还未出口,弹跳着飞舞在空中的石块便照头砸下。
避闪不及,或脑浆迸裂,或掉入不断扩大的沟壑之中。
一切皆发生在一瞬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留。
一片混乱中,唯有楚禾,像无事人一样。在无边漆黑中,步履平稳地远离嚣乱。
踩着结实的浮空土块,轻松抵达来时的隧道口。
迎风而立,看着山下鼠窜的数众,感受着脚下隐隐波动,嘴角不由斜起。
这些人,不得不死。留着,只会为祸世间。
欣赏着异能升阶后的首个杰作。直到本就中空的底下矿区彻底塌陷,又有大批人马举着火把救援而来之时,楚禾收起笑来。
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暂时退避,趴在险峻的山壁上等待更好的时机。
是的,人死得还不够多,楚禾并不满意。
既然来了这一趟,总要搞出些动静听听。
“快!下去竭力抢救铁矿!能搬运回多少是多少!”
“还能活的人也顺便救上一救吧。虽然眼下有大把的可用兵马,但毕竟是咱们多年的心血。如此毁灭,实在可惜。”
“那就依三十五神使的!铁矿优先,伤患其次!”
火光逼近,大波脚步声自狭窄山洞中回荡出来。先是有百人走出在山坡上艰难站定,确定没有太大危险后,洞中这才缓慢走出三人。
与满山遍野的兵卒不同,这三人黑袍裹身,周围有人时刻保护。
如此大的阵仗,很大可能是方才那人所说的五个神使。
听着人群拱卫之人的焦急下令声,以及领命跌撞滚下坡去的无数人马动乱,楚禾依旧按兵不动。
即使面罩上灰土积落,一吸一呼皆是如同受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