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拖着行李箱,沉稳地走进了国内航站楼。
时疫的阴霾尚未散去,航空业无疑是遭受重创的行业之一。
往昔这里人潮涌动、川流不息,如今却冷冷清清,只有寥寥数人,三三两两地在一旁候着。
程序正准备给常阳拨个电话,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定睛一看,竟是庄倩。
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连串问号。
“怎么……你怎么会过来?”
程序惊讶地问。
庄倩双手背在身后,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脚边放着那台体积不小的摄像设备,“我为什么不能来?”她反问,眼神中透着狡黠。
“不是不能……”程序一时语塞。
庄倩轻轻踢动着双腿,目光飘忽不定,看向远方,解释道。
“常阳发热了,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我早年服务过东北的客户,他们那可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酒量也都特别好。”
程序是个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好先生”,听到这话,心中不禁好奇,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酒量究竟如何。
“那到时候,可就拜托你了。”程序略带无奈地说道。
“好说!”庄倩拍了拍程序的肩膀,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姐罩着你。”
程序:“……”
*
向筝顺利接到了陈廷舟,随后叫了一辆商务车。
“这次新加坡之旅,感觉怎么样?”
陈廷舟眉眼间透着一丝疲惫,想来这趟旅程并不轻松,但神情中又带着爽朗与自信。
“见到了昔日的老师和同学,他们对我的选择全力支持,赞不绝口,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最后我们一商量,干脆把展览设在学校,当作优秀毕业生展来办。”陈廷舟娓娓道来。
至于他说的是哪所大学,陈廷舟并未提及,向筝也觉得无关紧要。
毕竟,陈廷舟是个富二代。
而向筝看重的,不过是这个国内外联展的名头罢了。
“有人脉,就是好办事啊!”向筝竖起大拇指,语气中带着几分羡慕。
“对了,关于出书的事,你那边进展得如何?现在只剩一个月时间了,组稿、编辑、校对和印刷,这么多事,时间可紧得很。”
由于陈廷舟去新加坡时不巧赶上时疫,行程耽搁了许久,出书的事也就无暇顾及了。
“出书这事儿,就麻烦向总多费心了。”
这对向筝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上次她跟那个网络作家提起这事儿,陈廷舟的照片发过去后,作家甚至表示愿意免费为他撰写。
真是个万恶的看脸时代啊!
向筝在心里暗暗感慨。不过,她转念一想,以后要是程序想出书,说不定那个作家还得倒贴呢,小说里走出来的小狼狗照进了现实。
想到这里,向筝不禁嘴角上扬,笑了出来。
“向总,什么事这么开心?”陈廷舟好奇地问道。
“哦,陈先生,你一口一个向总,叫得太生分了。要是把我当朋友,就叫我阿筝吧。”向筝笑着说。
陈廷舟的耳朵微微泛红,嘴里嗫嚅着:“阿……筝?方便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向筝并不在意这些隐私问题,自己孩子都有了,还有什么好羞涩的?“我二十八岁。”
陈廷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啊,你这么年轻就……比我还小呢。”
“遇见了对的人,结婚生子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
*
飞机平稳降落在了鹤城机场。
庄倩从包里拿出几片暖宝宝递给程序,“喏,等会儿路过卫生间的时候,记得贴在肚子和膝盖上。”
程序其实事先做了不少功课,对东北的气温、东北的西北风,以及独特的风土人情都。
所以,他在西裤下面特意穿了保暖裤,西装外面还套上了一件最厚实的羽绒服。
“我有秘密防寒装备。”程序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但还是接过了庄倩的暖宝宝。
帝都的三月,早已是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景象;
而鹤城的三月,依旧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
下飞机的那一刻,细小的雪粒子钻进了后脖颈,程序不禁打了个寒噤,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东北的寒冷。
看来,这暖宝宝真是雪中送炭啊。
黑土地的品牌方早已安排好了接送车,直接将他们送到了酒店。
酒店位于鹤城老城,周边有许多俄式建筑,充满了异域风情。
品牌方表示,让程序先休息一下,适应适应东北的气候,晚上再为他们接风洗尘。
可程序却闲不住,家里还有个孕妇等着他回去,他希望能尽快办完正事早点回家。
“办正事要紧,不如下午就开始参观吧。”
品牌方面露难色,“这样马不停蹄的,你们太辛苦了。我们老总想让您充分感受到我们的热情与诚意。”
这时,庄倩走了过来,她的鼻头被冻得红红的,说话时冷风直往嘴里灌。
“其实,今天下雪了,雪中的农场肯定别有一番景致。南方人大多都喜欢雪,呵呵。除了东三省,其他地方对你们来说,都算是南方吧。”
“我们打算在直播前,插播一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画面,肯定很吸引人。”庄倩解释道。
品牌方听了,明显有些动容。毕竟,像庄倩和程序这样处处为品牌着想、认真负责的带货博主,实在不多见了。
程序见缝插针,接着说道:“大雪能冻死地里的害虫,难怪你们的农产品比其他地方的更少施用农药,品质这么好。”
话说到这份上,品牌方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中午,程序和庄倩在酒店简单吃了顿便餐,下午就被品牌方带到了黑土地农场。
农场的老总——温尔滨,穿着一件军大衣,敞开着怀,早已在那里等候。老总的名字就很东北。
“程先生、庄女士,欢迎欢迎!”温尔滨的声音洪亮而热情。
雪已经停了,但空气依旧干冷干冷的。
双方寒暄过后,庄倩熟练地架起了摄像机。
她戴着一副小羊皮手套,可拍摄时总觉得不太方便,于是干脆摘掉了手套。
然而,不到两分钟,她的手就被冻得不听使唤,只好又戴上。
“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农场,我忽然想起一句诗,‘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觉宇宙之无穷’。”程序望着广袤的农场,有感而发。
温尔滨哈哈大笑,笑声豪迈,“程先生真是有才华,出口成章。不像我们,天天看着这农场,就只会说‘好!真好!’”
程序本想扒开积雪,捧起一抔黑土,再给个特写,独特的氛围感就拉满了。
可当他扒开雪,土都冻得硬邦邦的。那黝黑的土壤,仿佛在严寒中孕育着生命的活力。
程序的手被冻得生疼,他猛地回头,朝着庄倩跑去,想要夺过她手中的摄像机。
“你休息会儿,我来拍。”
庄倩的脸和手都被冻得通红,双手本能地紧紧抓着摄像机,“不用……你技术不如我。”
程序放下庄倩的摄像机,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冷得像冰一样。庄倩居然一声不吭,默默忍受着。
程序微微低下头,一边对着她的手哈气,一边轻轻揉搓着她的手背,试图通过摩擦让她的手暖和起来。“好点没有?先别拍了,素材应该也够了。要是不够,我们就在网上找点素材。”
那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庄倩的眼中,只有程序这个温暖的男人,他正专注地关心着自己被冻僵的手。
这一切都值了。
程序没有得到回应,猛然抬起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越界了。
他立刻松开庄倩的手,拿起地上的相机,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匆匆追上了品牌方的脚步。
庄倩颤抖着伸出自己的手,在阳光下看了看,东北的雪如此耀眼,却又让她感到一阵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