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给陈不语安排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本以为陈不语会在附近同一品牌店里买一杯,这样就违背了她的要求。
没想到她另辟蹊径。
也不算是蹊径,是她自己没想到这个途径。
她见过不少关系户,跋扈是少数,大多举止规矩,但自知背后有人,多少都会比一般的员工刚硬。
唯有她,靠山最大,却最像底层打工人,八面玲珑像个泥鳅滑不溜秋。
被她故意刁难也不争辩,就像弹簧,能屈能伸,还能把她施加的力量返还回来。
五点要开会,四点四十,陈不语跟在唐婉音身后走进会议室。
她抱着一堆资料,穿的平底鞋,却没踩着高跟鞋的唐婉音走得快。
会议室一众成员西装革履,只有她穿着休闲服装。
略显局促,陈不语尽量减少存在感。
主位空缺着,偌大的会议室无人说话,只有翻动资料的沙沙声。
低头看表,四点五十五了。
还没见周寅之。
他会来吗?
四点五十九,门开了。
偷偷瞟一眼,是暴雨时给她送物资的男人,周寅之的秘书。
周寅之跟在秘书身后,一身咖色西装,尽显沉稳大气。
修长的腿,劲瘦的腰,再往上,陈不语看见那件熟悉的领带,是她送给他的。
周寅之全程没往这边投放视线,阔步走向主位坐下。
从他身上收回视线,陈不语看到唐婉音正盯着她,眼神说明了一切。
她乖巧地笑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装傻充愣,不理会上司的偏见。
唐婉音和沈若影不一样,前者是她的顶头上司,抬头不见低头见,拿捏她的生死,虽说她有周寅之这个靠山,但她不想平白招惹麻烦。
她不能用对待沈若影的方式对唐婉音。
只要唐婉音不过分,她都忍。
打工人哪有不忍气吞声的?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何况,唐婉音并未实质性伤害到她。
她来这儿是提升自我开阔眼界的,不是惹是生非的。
捋清利害关系,陈不语心平气和接受现状。
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击,记录会议重点。
专注于工作时,陈不语已然忘记了周寅之。
……
“散会。”
揉着僵硬的脖颈和手指,还没从紧张的节奏中缓过来。
“陈不语!”
“到!”
她下意识站起来,望向唐婉音。
唐婉音拿起文件夹,“跟我去见雷总。”
“好的。”
雷总的公司主营新能源技术开发,两家公司早已通过了合作提案,但雷总是业内出了名的抠门,氢镍相关材料的报价一直谈不下来,是个老滑头。
故而唐婉音身为技术部总监,要亲自出马。
陈不语是她的助理,自该跟着去。
唐婉音看着走到门口的周寅之,他步履匆匆,仿佛丝毫不在意她故意用烫手山芋烫他的人。
从会议室出来,陈不语肚子里一点空。
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可唐婉音没有让她离开的迹象,陈不语不敢主动走。
高跟鞋底撞击地面瓷砖,发出的声音节奏紧凑,让她不敢懈怠分毫。
“拿上资料,跟我走,去见雷总。”
“好的。”
从抽屉里找出资料,随手抓了桌上的小面包和巧克力,塞进包里。
地下停车场。
“会开车吗?”
“会。”陈不语点头。
“接着。”唐婉音把钥匙扔给她。
陈不语手忙脚乱去接。
系好安全带,唐婉音沉着脸吩咐:“我打听到雷铭五点在宏利酒店有饭局,六点半结束,现在五点五十二。”
“唐总监放心,半个小时内能赶到。”
明语的负责人约见了雷铭好几次,价格始终拿不下来,不能拖太久,会影响新品上市。
雷铭深谙这点,故意吊着明语。
最近一直谎称没空,不见明语的人。
唐婉音不得已用这种方式。
路口红绿灯,红灯还剩五秒,陈不语蓄势待发。
绿灯亮起,她缓缓踩油门,一边观察路况一边加速。
左侧方一辆红车突然闯红灯冲出来。
更要命的是,对方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
陈不语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小心!”唐婉音惊呼。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陈不语猛踩油门,引擎轰鸣,车尾和红车车头几乎擦肩而过。
一瞬间她没了饥饿感,握着方向盘的手汗淋淋。
肾上腺素逼上脑门,陈不语不像唐婉音那般惊慌,冷静得可怕。
躲过红车后,她猛踩刹车,虽然撞到了路边花坛,幸好速度减了下来,两人都没受伤,连擦破点皮都没有。
唐婉音还没缓过劲,陈不语熄火下车,“唐总监,我来处理,你赶紧去找雷铭。”
经她提醒,唐婉音猛地醒过神。
陈不语已经把撞飞的资料整理好交给她,低头盯着手机页面,“唐总监,你在路边等一下,我已经叫车了,还有两分钟就到。”
交警走了过来,陈不语在交涉。
红车司机酒驾闯红灯,当时的速度高达一百多撞到了别的车,情况比她们更严重。
听着交警的话,唐婉音头皮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
开头就不顺,她有预感,这次和雷铭谈判不会顺利。
她看向陈不语。
白体恤牛仔裤运动鞋,背着书包。
看起来很像学生。
不对,她就是个学生。
但面对生死关头,反而比她这个在职场摸爬滚打了五年的人还要冷静。
周寅之的眼光,一如既往地毒辣。
出租车已经到了,唐婉音上了车,看着后视镜里的人。
她觉得有必要和周寅之说一下。
处理完事故,陈不语准备打车去宏利酒店。
周寅之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
他那边传来喇叭声。
报了地址,周寅之沉着声:“在路边等我。”
唐婉音最终没见到雷铭,她赶到的时候,雷铭刚从酒店出来。
她大声喊,雷铭假装没听见,直接上车走了。
她想追上,没跑两步,头晕目眩,低血糖。
这时,她摸到了包里的面包和巧克力。
盛夏,巧克力变软,捏在手里像泥巴。
她撕开,吃了一块巧克力和一个面包,胃里没那么空,身体也不难受了。
陈不语在路边走来走去,焦灼不安。
不知道唐婉音见到雷铭没有。
这是她参与的第一个大项目。
她专心想工作的事。
“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