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养的好儿子!”
章老家主是在章有光都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夜里,才被京兆府的人,急匆匆送回来的。
还是他自己想着,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所以用了些手段,做出以死明志的态度来,要求他们京兆府必须给个说法,这才被人给送了回来。
也是回来了才知道,老大这个不孝子,竟然早就已经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可回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想到他爹!!他的亲爹!!还在京兆府里,吃苦受罪。
亏他在京兆府时,还吃不好,睡不好的担心着这个孽障!
结果这个孽障早就已经回了家,吃得好,睡得香,完全就是把他的老父亲,给忘在了脑袋后面,丝毫没有想起来。
更别说想办法去捞他了。
这样的儿子叫来有什么用?
都还不如生个棒槌!
“父亲真这么觉得?”
章有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章老家主是在嫌弃他。
他本来还很忐忑,章添这个孽障,擅作主张,把老二给送进了大狱,父亲出来之后会不会很生气?
章老家主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差点儿被这个孽障,给气的背过气儿去。
“我是在夸你呢吗?”
章老家主哆嗦着手,若非此时,实在体力不济,他真是要大耳刮子抽死这个孽障。
糊涂东西!
想他章丙之聪明一世,怎么到头来就生了这么个废物?
没脑子的废物!
章有光眨了眨眼,明显是还没有理解到,章老家主此时的愤怒。
“啊?”
不是夸他。
那难道是在骂他?
章有光又仔细琢磨了下,章老家主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没能明白过来,他爹这话不是在夸他,那是在做什么?
骂他?
不像啊。
这不是说他生了个好儿子吗?
章有光仔细的想了又想。
章添这个孽障,手段虽然狠毒了些,事情办的也不怎么地道,可……
却是实打实的,稳固了他章家继承人的地位。
没有了老二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从中作梗,觊觎本属于嫡长子的东西,他爹也不会生出什么动摇的心思。
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他爹能够费尽心思培养的,便就只剩了他自己。
为了章家的荣耀,从前父亲不舍得给他的那些人脉与资源,如今除了给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选择。
是以,对他来说……章添这个孽子,确实还算个不错的好儿子。
章老家主:……
他按了按有些发痛的额角,自己很快就劝好了自己。
算了、算了,都已经知道这个孽障是蠢货了,那还跟蠢货计较什么呢?
“你下去吧!”
章老家主疲惫的摆了摆手:“让章添过来见我。”
“哦。”
这句话,章有光还是能够听懂的。
他不明所以的下去了,喊了章添过来。
“你祖父要见你。”
章添轻“哦”了一声:“知道了。”
没说去还是不去。
章有光压根没想到,还能有不去这种选项,所以说完这话,直接就走了。
根本不知道,章添说句“知道了”,目送着章有光离开以后,便吹灭了灯,躺下歇息了。
章老家主还不知道,这父子两个,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
他左等右等,迟迟也没有等到章添出现。
等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怒气冲冲的起身,去了章添的院子,看着黑漆漆的院落,才明白过来,这孽障根本就没有去!
甚至连不去,都没有想着安排个人过去跟他说一声!
就这样让他在那儿白白的等着。
真是岂有此理!
章老家主怒不可遏,当即就要上前去敲门。
只是不知道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又停下了脚步,改了方向。
怒气冲冲的来,心平气和的离开。
章添早就有所察觉,一直在防备着。
没想到,章老家主竟然临近门前,却又忽然间改了主意。
他其实有猜到,章老家主这是去做什么。
呵~
章添轻笑了声,锁好了门,彻底安下了心,回去睡觉了。
-
章老家主沉着脸坐在马车上时,心里仍旧还在恼火着。
甚至是后悔。
他当初就不该冲动决断,把章添这个祸害给带回来!
“也不知道这个孽障,会不会是白眼狼……”
章老家主心里很是怀疑。
哪怕现如今,章添处处算计,又争又抢,确实十分合他的心意。
可这样的人,真的能够受他掌控吗?
把章家交到这样的人手里,真的会是最好的选择吗?
章老家主不确定了。
他沉默了好久,忽地想到了什么,敲了敲车门,外面负责驾车的亲信,忙减慢了车速,打开车门,问:“家主有何吩咐?”
“章池现如今在哪里?”
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子,虽然是颗弃子,可也不至于全无安排。
至少,到了流放之地,温饱的日子,章家还是能够保证的。
当然,也不会让他过得太过于舒坦,引人注目,给其他人留下把柄,以此来攻讦章家。
却没想到……
“咱们的人,早早的就到了二少爷流放之地等候着,可据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说,至今还没有见到二少爷过去。”
亲信沉声道:“不过,此一去路途遥遥,二少爷又是步行着过去,路上条件少不得要艰难,速度也会慢上不少。”
“想来暮夏之时,差不多也就该到了。”
亲信以为,章老家主是忽然间良心发现,关心起这个孙子来了。
还特意好心提醒了句:“就是,等到了那个时候,流放之地那边,只怕也早就已经热了起来,二少爷自幼长在京城,从来没有长途跋涉出过远门儿,一时间恐会有所不适应,您看……”
他见章老家主似乎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只好又直白了些。
“山高皇帝远,二少爷已经走出去那么远了,咱们现在就算是……”
亲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咱们就算是,偷偷将人给带走,回头只需要各处打点打点,这事儿总不会有人专门去查。”
“放肆!”
章老家主明白了人的意思之后,怒瞪着眼,训斥:“胡说八道什么?”
“我章家门风清正,忠心不二,岂会做出这种阳奉阴违,扰乱法纪之事?”
他神情严肃,好像他真是什么忠臣君子一般:“这样的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要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混账话,便别怪我不留情面!”
亲信正要因为揣测错了主家的意思,而低声认错。
结果就听到章老家主说:“不过你说的这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他沉着脸:“去打听打听章池现如今走到哪里了。”
“然后再找个与他身量、模样、年纪都相近的人,把人替换出来,悄悄的把人带回来,好好养着,不许他出门。”
亲信:……
这个时候,你就又可以门风不正了?你就可以为非作歹,搅乱法纪了?
他强压下想要翻白眼的冲动,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章老家主这才觉得安心了些。
“驾车吧!”
章老家主关上了车门,重新又坐了回去。
宋澜留在人身边的怨气,把章老家主的动向传递回去。
得知章老家主竟然又想要找章池回来,冷笑了声。
“……找章池?”
呵!
怕是只能到阴曹地府去找了。
哦!差点忘记了。
这种人渣,连去阴曹地府的机会都没有!
宋澜想到什么,从鬼域开道,拉了正在家中熟睡的柳添过来。
柳添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一股粗暴的拉扯,睁开眼,看到了宋澜,脑子瞬间清醒。
“大、大人!”
他吞咽了两下口水,赶忙俯身跪好:“大人……”
宋澜看着他这幅样子,便陡然添了几分火气。
“你很怕我啊?”
说着,人已经闪到了近前,捏着柳添的下巴,力气大的,像是随时会捏碎人的下颌骨一样。
“不、不怕…奴是,是敬、敬畏大人!”
“大人饶命。”
濒临死亡的感觉,让柳添拼了命的渴求对方能给他一丝生机。
宋澜顿时觉得无趣儿。
“或许我应该直接干脆的杀了你才对!”
这样折磨柳添,时常会给她一种,她也不过是与柳添一样卑劣的人,一样的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好生无趣。
柳添却被她这样没头没尾的话,给吓得险些心脏骤停。
“……大、大人何出此言?可是、可是奴,有哪里做的不好,做的不对?”
他根本就不知道,又是哪里得罪了宋澜,惹的人生怒,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是,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或者是冒犯了大人、得罪了大人您,还请您,再给奴一次机会,奴一定、一定……”
一定什么?
柳添“一定”了好久,也没有说出来,一定什么。
宋澜神色淡淡:“章丙之安排了人,想要接章池回来。”
“啊?”
柳添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讨好宋澜,保住自己这条狗命。
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人是想让我?”
他想要询问宋澜的意思。
又觉得这样的话问出口,只怕会招人嫌弃。
宋澜本就已经想要杀了他了,他要是还拿不出一点点作用,只知道询问对方,该如何行事儿,那还有什么价值呢?
一个工具,一个只会听话听吩咐的工具……自然是随时可以被抛弃,被杀掉的。
柳添不由得再次开始绞尽脑汁,想想宋澜突然间说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让他去杀了章池?
还是杀了章老家主,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柳添迷茫了。
他觉得,这样的小事儿,宋澜根本就用不上他。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章池已经死了。”
宋澜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后,柳添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死、死了?”
“是啊,死了……想去和他一起作伴?”
宋澜轻笑了声,似是在逗着人玩儿。
柳添赶忙讨好的膝行上前,俯下身,伸手去擦宋澜的鞋子。
“奴自然不想,也不愿意。”
他抬起头,笑容讨好:“但大人若是希望奴去做,奴一定毫不犹豫。”
“若是大人还愿意,稍稍的高抬贵手,留下奴一条狗命……”
宋澜冷嗤:“你还真是够能屈能伸的。”
她伸手拍了拍柳添的脸:“我突然间就很好奇,像你这样的,若是哪天得了势,岂不是会立即把我囚禁起来,百般折磨,极尽羞辱,以泄如今恨。”
“奴不敢的!”
柳添忙重重的将脑袋磕在地上,大声坚定的否认。
“不敢?”
“那就是说,你确实如此想喽?”
宋澜呵了声:“只不过是因为,你现如今还没有这个能力,且仍旧是我手中,随时可以轻而易举碾死的蝼蚁,所以才不敢。”
“你甚至害怕,怕我真的会如此认为,然后提前防患于未然,就地将你斩杀!”
“我没有!”
柳添急的抬起头来大声否认:“主上,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如此想过,从前没有想过,往后更不会如此想。”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极了。
明明就从来没有招惹过宋澜,甚至在之前,他根本就不认识宋澜!
可宋澜始终对他满是敌意……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终日惶恐。
如今更是、更是……
难不成,今天,他真的就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
宋澜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我只是告诉你,章丙之找了章池回来,至于想要怎么做,就看你如何想了。”
“若是你不想利用此事做什么,也大可以不必理会。”
“毕竟章池已死,就算他想要找,也找不回来了。”
柳添懵懵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出心底最在意的话。
“您,不杀我了?”
嗤!
宋澜连个多余的眼神儿,都懒得给他。
“滚吧!”
多看一眼都觉得晦气的玩意儿。
宋澜挥了挥手,又把柳添给送回了章家。
直到重重的摔在地上,柳添才确信,刚刚宋澜确实没有杀他的意思。
他摸了摸已经湿透的衣衫,到侧间儿去洗了个冷水澡,重新换上了干净宽松的衣裳,又灌了两杯凉茶下肚,稳了稳心神。
这才开始思考起,宋澜的意思。
章丙之想要接章池回来?
回来做什么?
用来做随时可以戳穿他身份,拿捏他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