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蓝木没有和连长和许三多打招呼,就离开了,虽然两个人都知道他要走了,蓝木的请假申请是高城批了之后才送到团部的,他只是看着蓝木背着背包,穿着便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七连,
高城只能死死的抓住窗户边,连一句阻止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蓝木还会不会回来,
蓝木身上的便服还是大学期间买的,到了七连就没怎么穿过了,幸好当时买的时候就买大了一点,现在也正好能穿上,
浅灰蓝色的牛仔裤配上白色的t恤,因为天气的原因还带了一件夹克外套,一定黑蓝色的鸭舌帽,这一身走出去 可能没几个人相信蓝木是个军人,
只要蓝木不动的话,
因为早已经刻进习惯里的标准还是能看出来的,他的背包里只装了一套换洗衣服和他的洗漱用品,以及他的证件,空空晃晃的,
蓝木坐了出团部的顺风车,一路来到了首都,他来这里是想找一个答案的,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答案,
他手里拿着一只很便宜的电子手表,是他好久之前送给许三多的那只,这次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许三多拜托他换一个块电池,那块手表看得出来被主人保护得很好,只有在细微之处可以看出他的磨损,
他打算先办完这件事,再好好逛一逛首都,他取了两个月的工资,找了一家便宜的旅馆,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有三个床位,
蓝木的钱只够买其中的一个,另外两个位置靠近窗户的那个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满脸的胡子,但是衣着很整洁,是来首都旅游的,他随身一直带着一个木头盒子,相处之后蓝木得知那是他父亲的骨灰,他父亲生生前唯一的心愿就是想来看看首都长什么样子,
可是这个心愿一直到死了都没完成,现在他儿子终于带他来了。
中间那个床位是一个年轻人的看起来和蓝木差不多的岁数,年轻充满活力,听说是一个流浪歌手,在天桥底下卖唱,整天扛着一把大吉它,脸上画着浓重的眼线和眼影什么的,
蓝木私心里觉得,和他们演习的时候画得油彩很像,都让人看不清脸,同住的半个月里蓝木也没有看清这位同龄人的脸,但他却发现对方有一双很清亮的眼睛,
蓝木也去听过他唱歌,在这之前蓝木不知道什么叫唱得好,但是对方的歌声让他想要一直听下去,他想这就是唱得好吧。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在第一天的时候去了每个Z国军人都想去的地方,那广场真的很大,而且不论什么时候人都很多,大家都想和那位合照,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他甚至都没有靠近,他的眼神很好,好到他可以看到那副画像的每一处痕迹,蓝木想起了那副蒙娜丽莎的微笑,被放在法国巴黎的卢浮宫,全世界的人都慕名而去,
而自己眼前这幅,是每个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孩子,在成人之后最想来的地方,
蓝木来的时候是一个下午,一个天气算不上很好的下午,风还有点大,他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在那里站着了很久,最后他向那副画像致敬了一个他军旅生涯里最标准的军礼,抬脚离开,
坐在公交车上,一个身穿黑灰色制服的中年人问他要到什么地方去,蓝木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清楚要去什么地方,
中年人一看蓝木就像是从外地来的,给他指了一个地方,保管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喜欢,
蓝木下车后才发现,那是一个充满着现代化的商业广场,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广告牌,让人目不暇接,
声色光月无一不吸引眼球,
路过商场门前,里面的巨大橱窗里摆放着一看就很贵的衣服或者饰品什么的,蓝木像一个头一次进城的乡下人对他目光所见的一切都保持着好奇心,等到他从快餐店走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着一个汉堡和一杯可乐了,
蓝木坐在绿色的垃圾桶的旁边,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大家穿的衣服越来越好看了,可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
他没办法形容这种感觉,只是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里,汉堡和薯条很好吃,但是他更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白菜炖粉条以及大馒头。
他三口两口解决掉了手里的东西之后,在垃圾桶面前站了很久,才确定把自己手里喝剩的纸杯扔进绿色的垃圾桶,
蓝木问自己,如果自己不属于这里,那么自己该属于哪里?自己又该去哪里呢?
他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掉的公园,公园里只有几个人,不远处的树下有正在下棋的大爷们,和蹲守在超市门前摇摇车旁边的小孩儿,
蓝木找了一块儿和他们互不打扰的地方,坐了下来,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想也许那个答案根本就不存在,他的假期都快要结束了,可是他该回到哪里去呢?
他的家已经没了,
他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翻找着什么,翻了半天就只拿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到他这件衣服的口袋里的,
蓝木刚想吃掉她,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身边站了一个小姑娘,个子很小,但是蓝木觉得她的个子应该和她的年龄是不符的,因为她的眼睛看起来像是经历过很多一样,
这个女孩一直盯着蓝木手里的糖,很没有礼貌的样子,眼睛里都是渴望。
蓝木看到她这样,想起了第一次吃到糖的自己,也许当初那个老师并不是因为自己回答了正确,更是因为他当时的表情和眼前的女孩差不多,
在外人面前,蓝木并不是很善于言辞,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还是一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
蓝木不知道他家大人在哪里,他把自己手里的糖递了过去,女孩看了蓝木一眼,有点不知所措,对于突如其来的善意的不知所措,但是甜甜的糖果对于小孩子的威力是巨大的,
尤其是一个之前从来没吃过糖的小孩子来说,
蓝木发现女孩的牙齿可能是因为换牙期,缺了一颗,提醒了一句,
“你可以把糖含在嘴里,等它融化,这样品尝的时间可以久一点。”
蓝木等到女孩吃完糖后,又陪她坐了一会儿,也没有的等到她的大人来,已经打算走了,
分别的时候,蓝木蹲下身子看着小女孩,
“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难记得找警察叔叔帮你,就是身上有这个标志的人。”
蓝木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军官证拿给小女孩看,给她指认上面的国徽,他在这里待不了很久,更别说帮助她解决问题了,大家都只是萍水相逢,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回复给蓝木的是一嘴露齿笑,蓝木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愿意把糖分给她了,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和许三多很像,
独属于孩童的笑,让人一见到就发自内心的开心。
蓝木把自己的外套送给了她,起码可以让她不那么冷。
他打算乘坐地铁,回到自己暂住的旅馆,在地铁站等车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小女孩,他本来想上去打个招呼的,可是小女孩冲他摇了摇头,蓝木这才发现她身边有一个大人,
就是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的样子,浑身紧张兮兮的,因为这点异常,蓝木开始观察周围,发现有两三个人和男人的情况差不多,瞳孔紧缩着说明他们正处于兴奋状态,甚至蓝木还看见了他们身上金属的反光,
可能是某种利器,蓝木开始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是他也不确定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于是没有声张,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拉低了帽子,
但随着地铁进站的声音,蓝木站起身来装作不经意被人群绊倒,不小心倒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趁机把对方身上的利器转移到自己身上,
“不好意思啊,额不是故意的,后边那个犊子推老子!”
蓝木一嘴的方言假装对后面的人骂到,众人看他就像是在看小丑,
而被蓝木撞到的那个人嫌弃的拍了拍身上,上车了,
蓝木发誓,自己刚才在对方身上闻到到了某种兴奋剂的化学制品的味道,他用帽子把自己的大半张脸都盖住,藏在进车的人群里,凭借着灵活的身手抢占了一个有利地方,以便观察他们。
而他旁边坐着的就是拉着小女孩的那个男人,只不过不像一般的孩子家长,他是自己坐着的,让女孩站着,
蓝木坐下的时候,看着女孩脸上天真的笑容,她认出了自己,蓝木不知道对方识不识字,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能做的只有赌,赌他的好心不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好在他赌赢了,女孩身上还穿着他的那件夹克外套,有点大,对着他笑笑,一派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