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沉都未曾料到这种变故,他的表情凝结,伸手摘掉了麻醉师的口罩,竟赫然是——
“杭晋……”
身边的医生迅速围了过来,对着杭晋颔首,
“导师,快点!”
杭晋是医学泰山北斗,小半个医学圈子都是他的学生,混进来轻而易举。
麻醉针深深扎进顾宴沉的侧颈,杭晋狠狠推着液……
顾宴沉的身形晃了晃,眼底一片破碎。
全身麻痹,大手却狠狠握住了杭晋的手。
狠狠一拔,输入半管的麻醉针被他扔在了地上。
“滚!”
他眸色疯狂,“全都给我滚!”
保镖围了过来,把所有医生全都清了出去。
连林夫人都没能幸免,他现在谁都不相信。
整整一夜了。
晨光越过海洋,洒在洲际酒店的窗户上。
金光浮动。
姜胭的手机响起,来自总教练,
“准备出发了,还在睡觉啊?”
顾宴沉的手机也响了,
“领队,活动有些变化,需要您出面对接一下。”
顾宴沉自嘲地冷笑一声。
他当整个领队,只是想陪她。
她现在这个样子,他还当什么领队。
他一句话没说,挂断了手机。
把手机泡在了消毒水里。
看着消毒水里冒出无数泡泡,轻声说,
“胭胭,手术很快,休息一个月你的身体就恢复了,到时候,我重新给你办一次港岛行,好么?”
姜胭坐在病床上,抱着膝盖摇头。
“吃饭么?”
姜胭往床上一躺,跪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外面又闹了起来。
几十个奥运冠军都发现姜胭不在,射击队三缄其口。
领队也不在,他们连下一站去哪都不知道。
洲际酒店门口一团乱。
有人说姜胭在86层,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
刚下电梯,一群保镖便围了过来。
“我们只是要找姜胭,她犯什么事了?要是犯了错,请交由法律审判,而不是在这里私设公堂!”
顾宴沉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尽头。
一只脚曲起,嘴里斜斜咬着一支烟。
“领队,姜胭呢?”
“顾总,姜胭就算调皮些,也请您顾全大局,不要在这种时候闹出笑话。”
“是啊,顾总,今天的行程十分重要,港岛政要点了名要和姜胭切磋射击技巧,还请您把人快点放出来。”
几十个各个方面出类拔萃的冠军站在顾宴沉面前。
他掀了掀眼皮,挥动了一根手指。
保镖团后面,一群蒙面黑衣保镖悄悄围了过来。
身上浓烈的杀伐之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保镖。
刘璐刚要继续理论,梁熠却看住了她,
“别闹,他已经动用雇佣兵了。”
谁都不傻,雇佣兵的气势无人敢正面对抗。
冠军们没办法,只能找领导。
可目前港岛行的最大的领导,就是顾宴沉。
“顾总,大局为重!您非要这次的友好交流变成了笑话么!”
梁教练苦口婆心,“港岛政府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声音温柔,“更何况还有民众,大家一定会很快发现姜胭不在,民众压力会直接转移到顾氏的股价上啊!”
顾宴沉笑了,被她逗笑了。
友好交流?政府?民众?股价?
比姜胭的命重要么?
她在作死。
他就在旁边亲眼看着。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不在乎。
顾宴沉挥了挥手,扔掉嘴里未曾点燃的烟,转身离开了。
雇佣兵排成一列,把86层以上,死死围住。
病房里。
姜胭侧过身子,仿佛睡着了。
纤细的睫毛轻轻颤抖,大约在做一个还算安宁的梦。
顾宴沉的手指隔着空气,阴影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不敢碰她,怕她会醒。
他的右手拿着麻醉针。
更可靠的医生已经准备好了。
他只要把她麻醉好,就直接手术。
顾宴沉小心翼翼地靠近。
心脏和呼吸比落花还要轻柔。
针头接触到她皮肤的刹那——
姜胭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握住他的手,
“宝宝又在踢我,你摸摸?”
姜胭转过身,把他的手扣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笑着对肚子里的宝宝说,
“小乖,给你正式介绍一下,他是爸爸哦,”姜胭笑得那么幸福,
“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很凶,但不要恨他好不好?他也是爱你的,他只是太关心妈妈而已。”
手下是她光滑的肚皮。
一下一下地跃动着。
他的手仿佛触电一般,一阵一阵地划过电流,将他冰冷的心,撬开了一道缝隙。
但他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
“胭胭,感情牌没用的,我不会因为她可爱,就会犯和你一样的错误。”
姜胭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散去。
恢复了漠然冰冷,甩开他的手,
“你别想着趁我睡着麻醉我,我不会入睡,”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只要我醒着,如果你敢对我下手,你就等着一尸两命吧!”
顾宴沉把麻醉针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跪在床上,眼神破碎得一塌糊涂,
“胭胭,你要我怎么办?”
姜胭把他冷静,比他漠然,
“如果你确定生孩子那天我会死,那我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和我冷战下去,相看两厌,”
她声音很冷,
“不然你就尊重我的选择,可我快快乐乐过完这四个月,我死了,算我倒霉;我活了,你白得一个乖宝宝。”
顾宴沉低头,额头抵着她纤细的肩胛骨,
“我没你那么看得开……”
顾宴沉把她抱在怀里,“我想天长地久,我想白头偕老,我想等你变成个八十几岁的老太太,还能牵着你的手赏画,胭胭,”
他声音哽咽着,
“我看不开,我接受不了,四个月都不到,只剩一百天,我……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都接受不了……”
姜胭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所以我们每天都好好过,好么?”
顾宴沉的喉咙太酸太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胭摇着他的腰,“我们出去吧,你陪我去给宝宝买个长命锁,好么?”
顾宴沉静静地沉默了好久。
不知道做了怎样的矛盾和斗争。
最后,他轻轻摇头,
“胭胭,我真的做不到……你听我的好不好?不要这个孩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姜胭从他的怀里滚了出来,转过身不再理他。
顾宴沉端着餐盘,“吃点饭好么?”
姜胭把被子罩在了自己的头上。
小小的诊室,他画地为牢,把两个人一起囚在了里面。
其他人的港岛行都在继续。
不过所有人的脸上都多了一层阴霾。
民众果然很快就发现姜胭不在团队里。
直播间的弹幕里,十句有八句在问:
【我们神枪手姜小胭儿呢?】
没有人能给他们回答。
而事实上,没有顾宴沉对接,活动乱成一锅粥,开场时间和节目错的乱七八糟。
事情很快便传回了体育总局。
领导气得砸了三个杯子,坐上了飞往港岛的飞机。
姜胭站在窗前,看着大厦下,渺小的人群。
突然,一个人从窗外冒了出来,
“胭儿,别难过,我带你走!”